第96章 谜典索隐(1 / 1)

残卷尘封百年怨,孤灯影下觅双生。

迷途未必绝前路,一线微光破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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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港市的喧嚣似乎从未停歇,即使在深夜,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牌依旧将这座钢铁丛林映照得如同白昼。然而,在沈青临那间位于法医中心侧翼、通常只用于特殊样本分析的附属实验室内,气氛却与外界的浮华截然不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旧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尘土混合的奇特气味。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都市的幻彩,只留下一盏功率强大的冷光工作灯,将所有的光线聚焦在中央那张宽大的不锈钢实验台上。

那本从遗迹密室中带回的古老典籍,此刻正摊开在实验台上,周围散落着各种放大镜、软毛刷、以及记录着零散笔记的纸张。它的封面已经斑驳不堪,皮革因年代久远而干硬开裂,露出底下泛黄的纸页。那些被“羽蛇”组织刻意破坏的部分,如同丑陋的伤疤,提醒着他们所面临的困境。

阮白釉戴着薄薄的白色棉手套,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那些幸存的古老文字。他的神情专注到了极点,眉头微蹙,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折射着灯光,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要穿透纸张,看清那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百年秘密。他低声念诵着那些晦涩难懂的古老语句,试图从音节的韵律和词语的搭配中捕捉被遗漏的线索。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与这现代化的实验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和谐。

沈青临则站在他身侧,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目光同样紧锁着典籍。他的观察角度与阮白釉不同,更侧重于逻辑结构、重复出现的符号以及那些未被完全破坏区域的上下文联系。他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进行筛选、比对、重组。偶尔,他会拿起一支激光指示笔,在不接触纸张的情况下,指向某个特定的符号或段落,与阮白釉进行低声讨论。

“这一段,”阮白釉指着一处用某种深褐色墨水绘制的家族谱系图,“威廉家族的分支记录到第三代就变得模糊不清,似乎有意为之,或者…记录者本身也不完全清楚。”

“嗯,”沈青临应道,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名字和连接线,“但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反复提到了一个词。”他用指示笔的光点圈出了几个在不同段落中出现的相同字符。

阮白釉凑近细看,将那几个字符与上下文联系起来,反复咀嚼着它们可能的含义。“‘双生’……”他轻声读了出来,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起了圈圈涟漪。

起初,他们以为这只是某种巧合,或许是描述某种植物、动物,或是象征性的比喻。但随着他们对典籍的解读越来越深入,这个“双生”的概念出现的频率高得不容忽视。它不仅仅出现在家族谱系旁边的注释里,也出现在描述诅咒起源的段落中,甚至在一些模糊的、疑似与解除诅咒相关的仪式性记载的残余部分,也能找到这个词的影子。

“双生……”沈青临重复道,他摘下手套,揉了揉眉心,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让他的眼神也染上了一丝疲惫,但更多的却是发现了新线索的兴奋。“这不像是巧合。典籍的撰写者似乎在反复强调这个概念。”

“它可能指代什么?”阮白釉抬起头,看向沈青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字面意义上的双胞胎?威廉家族里有双胞胎吗?或者,是指两个相互关联、缺一不可的物品?”他想到了那套骨瓷茶具,一套多件,但似乎并没有明确的“双生”指向。

“或者,”沈青临的声音低沉下来,他看着阮白釉,眼神变得复杂,“是指两个人?”

阮白釉的心猛地一跳。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对那套骨瓷茶具异乎寻常的感应,想起了自己在接触与诅咒相关的物品时,偶尔会出现的那些模糊的幻象和莫名的情绪波动。这些感觉一直被他归结为古董鉴定师的职业敏感,或是精神压力过大所致。但此刻,沈青临的话语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一直刻意回避的某个角落。

“你是说……”阮白釉的声音有些干涩。

“典籍里提到,诅咒的源头与血脉相连,但也提及了某种‘契机’或‘媒介’的存在。”沈青临缓缓说道,他的语气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而解除诅咒的方法,既然被‘羽蛇’如此看重并销毁,必然是极其关键且不易复制的。如果需要找到某个特定的‘东西’,他们大可以直接带走。但如果关键在于‘人’呢?”

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却照不进两人之间那片沉重的寂静。

“‘双生’……”阮白釉低喃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典籍的边缘,“如果解除诅咒的关键,在于找到两个特定的人……一个可能与威廉家族的血脉有关,是诅咒的传承者或承受者……”

“而另一个,”沈青临接过了话头,目光紧紧盯着阮白釉,“可能就是那个‘契机’,那个能够打破平衡,或者说,与诅咒产生某种共鸣,从而找到解除之法的关键人物。”

阮白釉的脸色微微发白。他不是不害怕,面对这种超越常理、纠缠百年的诅咒,任何一个理性的人都会感到恐惧。但他更感到一种奇异的宿命感,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这遥远的英国商人、神秘的东方部族、以及那套不祥的骨瓷茶具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他的求知欲、他对历史真相的渴望,以及此刻心中涌起的强烈不安和一丝……责任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复杂而坚定的情绪。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是其中之一?”阮白釉艰难地问出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青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他伸手,轻轻按在了阮白釉的肩膀上,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这只是基于现有线索的推测,白釉。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阮白釉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和迷茫如同潮水般袭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如果他真的是解开诅咒的关键之一,那么逃避不仅无济于事,甚至可能让更多无辜的人卷入其中。他看向沈青临,眼中重新凝聚起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学者探索欲和面对未知挑战的决心。

“好。”他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那么我们就需要找到另一个人。那个与威廉家族后代相关的‘双生’。”

“没错。”沈青临收回手,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些资料,“我们之前对威廉家族后代的调查,主要集中在他们的基本信息和与诅咒的直接联系上。现在,我们需要改变方向。”

“我们需要寻找‘双生’的线索。”阮白釉接口道,“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双胞胎,任何可能符合‘成对’‘相互关联’‘互为镜像’概念的信息,都不能放过。出生日期、特殊标记、遗传特征、甚至……是某种相似的经历或命运轨迹。”

这个新的调查方向,无疑比之前更加困难和缥缈。威廉家族的后代本就散落各地,信息不全,如今还要在其中寻找如此隐晦的“双生”联系,如同大海捞针。

“‘羽蛇’组织费尽心机隐藏解除诅咒的方法,”沈青临沉吟道,“或许他们也知道‘双生’的概念。他们找到并毁掉信息,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个‘双生’,或者……他们正在阻止‘双生’的相遇?”

这个想法让两人心中同时一凛。如果“羽蛇”组织已经掌握了部分关键,甚至可能已经控制了其中一个“双生”关联者,那么他们的处境将变得更加危险。他们不仅要寻找线索,还要时刻提防着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神秘组织。

阮白釉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颈椎。他走到窗边,微微拉开遮光帘的一角,看向外面灯火辉煌的雾港市。冰冷的玻璃倒映出他清瘦的面容和眼中复杂的情绪。这座城市,融合了东西方的文化,充满了活力与疏离,繁华之下暗流涌动,正如他们所追查的这个跨越百年的诅咒,表面是精致易碎的骨瓷,内里却渗透着血色的绝望与秘密。

“威廉家族……”阮白釉轻声说,“我们得重新梳理一遍他们的家族史,特别是那些旁支、被忽略的成员,以及可能存在的私生子女。任何可能被主流记录遗漏的信息,都可能是关键。”

“我同意。”沈青临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着窗外。“我会利用法医中心这边的资源,尝试从基因库、以及一些非公开的医疗记录中查找线索,看看威廉家族后代中是否存在特殊的遗传标记或者符合‘双生’概念的生物学特征。”虽然他不愿过多依赖现代技术解读这近乎玄学的诅咒,但也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途径。

两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本摊开的古老典籍。残缺的书页,模糊的字迹,以及那个反复出现的“双生”字符,像是一个沉默的谜语,诱惑着他们不断深入。疲惫感依旧沉重地压在身上,但心中却因为找到了新的方向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这本典籍,虽然失去了最核心的部分,却依旧为他们指明了一条可能的道路。而“双生”这个概念,如同一把钥匙,或许能打开通往真相的下一扇门。

“看来,我们有的忙了。”阮白釉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却又带着挑战意味的笑容。

“至少,我们不是在原地踏步。”沈青临回应道,他的眼神锐利而坚定,“走吧,先去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将重新拜访威廉家族的过去。”

他们小心地将典籍重新合拢,用特制的无酸纸包裹好,放入了带有温湿度控制的保存箱中。实验室的灯光熄灭,只剩下仪器上微弱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

门被轻轻带上,将那本承载着百年秘密与诅咒的古籍留在了寂静之中。而门外,是依旧喧嚣的雾港市,以及两个决心要揭开一切真相的追寻者。他们知道,寻找“双生”的旅程,将比之前更加凶险,也更加扑朔迷离。但无论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他们都已做好了准备。那凤凰火纹背后隐藏的血色真相,正在迷雾的更深处,等待着被触及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