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1 / 1)

谢必安的眼眸,是一片没有星辰的宇宙,倒映着她决绝而释然的笑意。

他没有再言语,而是抬手,向那片混沌的虚空轻轻一抹。

神邑的法则,退潮般散开。

留下一片绝对的“空”,作为她的熔炉。压力,骤然降临。

没有了谢必安威压的制衡,余清歌体内的两股力量,瞬间如脱缰的野兽。

左半身是秩序的寒冰,要将她冻成永恒的雕塑。右半身是怨毒的烈焰,要将她焚为狂乱的灰烬。

神魂撕裂的痛楚,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清晰。

她闷哼一声,身体不自主地蜷缩。

混沌色的身躯,明暗不定地闪烁。【放弃吧……与我一起沉沦……】

那团黑雾的怨念,如毒蛇般钻入她的意识。

余清歌没有理会。她用尽全部意志,稳住颤抖的身体。

然后,缓缓摊开自己的左手。那缕金色的星辰,季宴修的残魂,静静悬浮。

像风暴海洋中,唯一的灯塔。

“骨架……”她意念微动,两个重叠的声音在虚空中低语。

左臂上,属于谢必安的幽冥法则开始流动。

那不是能量,是纯粹的概念。是死亡,是终结,是万物不可动摇的规律。

她试图用意志,从中抽出一丝。仅仅是这个念头,就引来法则本身的反噬。

一股冰冷的、剥夺一切意义的死寂,瞬间冲垮她的意识防线。

她的思维,几乎停摆。

眼前的一切,都在失去色彩,失去形状,归于虚无。

这是秩序的傲慢,不容凡人驾驭。

【看,你做不到的。】邪神的怨念,带着恶毒的笑意。

余清歌的右眼,猩红光芒猛然一炽。“闭嘴!”她从牙缝中挤出咆哮。

既然秩序不肯被抽取,那就用混乱去打破。

她反手驱动右半身的怨毒之力。

一股狂暴毁灭一切的恶意,狠狠撞向那片死寂的幽冥法则。

她的神魂内部,像是有两个宇宙悍然对撞。

两种力量没有中和,反而更加狂暴。她的身体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一半漆黑如墨,一半赤红如血。

仿佛一件即将被撑破的瓷器。

【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撕碎它!】

邪神在狂喜。

谢必安静静看着,那模糊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似乎在等待一个注定的,崩坏的结局。

余清歌的意识,在两种力量的碾压下,濒临破碎。

她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唯有掌心那点金色,依旧清晰。

那点光,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心疼。仿佛季宴修的残存执念,在为她感受痛苦。

“别怕。”她的意念,第一次变得无比温柔,也无比坚定。

她不再试图去“抽取”或者“对抗”。而是做了一件,连谢必安都未曾料到的事。

她将自己的神魂,自己的“自我”。主动迎向那两股狂暴的力量,像一个拥抱炸弹的疯子。

“你们,不是要撕裂我吗。”她的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凄美的弧度。“那就连我的意志,一起撕碎。”

“然后,成为我的一部分。”她放弃了掌控,选择了融合。

任由秩序的冰冷,冻结她的情感。怨毒的火焰,燃烧她的记忆。将自己,也变成铸造季宴修的材料。

谢必安眼中的幽暗,第一次剧烈波动。

他看见,那个女孩的神魂,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重塑。

她不再是容器,正在变成连接两种力量的,那条“线”。

痛苦没有消失,反而深入骨髓。但余清歌的眼神,却变得空前清明。

她再次伸出左手,指向那片幽冥法则。这一次,法则没有反抗。一丝极细微的,比发丝更纤细的黑色线条,被她缓缓抽出。

线条的一端,连接着她的左手。另一端,则连接着她的神魂本源。代价是,她左眼的幽光,黯淡了一分。

她又伸出右手,探入那片翻滚的怨毒。同样,一条猩红的血线,被她拉扯出来。

缠绕在她的指尖。她右眼的火焰,也随之虚弱少许。

一黑,一红。

秩序与混乱,死亡与怨恨。

两根代表着宇宙两极的“线”,被她握在手中。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点金色星辰。目光专注,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她开始编织,将那根黑色的秩序之线,作为经。将那根红色的怨毒之线,作为纬。

以自己的神魂为织机,以虚空为画布。

小心翼翼地,围绕着那点金光,构建出第一个,最微小的符文。那是一个代表“存在”的古老符号。

当符文成型的刹那。

季宴修那即将消散的金色残魂,猛地一亮,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附的根基,稳定下来。

成功了。

余清歌的神魂,却因这微小的成功,剧烈震荡,仿佛被抽走了十分之一的生命。她脸色苍白,混沌色的身躯更加透明。

但这只是开始,一个符文,远远不够。她需要编织亿万个这样的符文。

用秩序搭建起他神魂的逻辑,用怨毒填充他生命的激情。她抬起头,看向谢必安。

“你所谓的永恒。”她那重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加坚韧。“对我来说,太久了。”话音落下。

她不再一丝一缕地抽取,而是张开双臂,猛地扑向那两片力量的海洋。

她整个人,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

无数的黑色线条与红色血线,被疯狂卷入。

在她身后,编织成一张巨大而复杂的,遮蔽神邑的网。

那张网的中心,就是季宴修的金色残魂。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邪神的意志,在惊恐地尖叫。

它感觉到,自己的本质,正在被这个女人,以一种自残的方式,疯狂压榨。

谢必安第一次,从那片虚空中,踏出一步。他看着那个被无数丝线贯穿,却依旧疯狂编织的身影。

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本王,从未见过……”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来自远古的叹息。“……这样的神魂。”

余清歌没有听见,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三样东西。

织机,丝线,和那点需要被守护的,温暖的光。

她要用自己的永恒痛苦。

换他一个,可以被重新书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