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创业 拽你入凡尘(1 / 1)

如果说与岑阙的探讨让江清月对创业有了初步设想,那么与秦霜宁简单的交谈就使得这一设想变得清晰。

她才刚刚执业两年,她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为创业做准备。

想法,她有;钱,可以融资;人,她没有。

开律所需要至少三名以上的合伙人,执业必须在三年以上,律所主任须执业十年以上。

第一位合伙人是岑阙推荐的——余锦绣。

“算起来,她执业有八年了,加入我团队之前,是企业部商事律师,独立办案的,业务能力无可指摘。”

“八年?”江清月记得她有小孩,不是职场新人,但怎么也没想到执业这么长时间了,也就是说,岑阙开始执业时,余锦绣已经独立执业三年了。

为什么没有继续独立执业,而加入了一个如此年轻的老板的团队?

江清月再次见到余锦绣的时候,她正在项目上和券商联合办公。

“补充意见有没有发给你?没看到吗?按意见改的?那麻烦你,求求你,下次发出修改稿件前,请内部有经验的同事复核复核,避免基本逻辑错误以及确实项目必要条款,好吗?”

隔着门都能听出男人的阴阳怪气,看打扮和气质,金融人士无疑。

律所虽说是乙方,但由于甲方有求于律师,基本上态度都是恭敬的,至少也是有商有量的,江清月哪里见过这样颐指气使的。

更何况,律师和券商同为乙方,怎么能被这样刻薄?

余锦绣抱着文件夹转身的时候,与玻璃墙外的江清月四目相对。

江清月读出她眼底的无奈与窘迫,只好别过眼去。

余锦绣请她在写字楼附近吃午餐,苦笑叹气:“这次合作的券商之前有固定合作的团队,一直想把我们换掉,所以总是没事找事,以前跟着岑律的时候,基本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怎么呢?”

“在他手底下,我们只干活儿,出问题或者需要沟通,都是他冲在前面,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对外却非常强势。并且他能力强,又谨慎,合作方就是想发作也拿不到什么把柄。”

江清月在心底叹息,“资源咖”真是外界对岑阙最大的误解。

彼此都清楚来意,江清月也就不绕弯子了,阐述了自己的初步设想,“锦绣姐,我想冒昧问一下,当初你已经独立,为什么又选择了加入团队,做助理?”

“晋升中级那一年,我刚好怀孕休了产假,回来才知道失去了晋升的资格,也失去了很多客户,第二年评选大体也无望,再等就是第三年了,荣信是三年一晋,比起落后的我,律所会更愿意晋升适龄的律师,这时候就想进团队了,找了几个合伙人,都更愿意要男性,因为他们不需要兼顾家庭…… ”

说到这,两人对视,无奈地抿唇。

“岑律给了我机会,让我有机会把创收数据做得很漂亮,那一年就晋了中级,另外跟着他干活很简单,也会很忙,但身心舒适,我独立也做不到那种状态…… ”

短短几句叙述,江清月好像认识了一个新的岑阙。她见过他工作时的样子,但还没有见过他做老板的样子,没见过他强势的样子。

“清月,合伙开律所这件事,我需要时间考虑,请你理解,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已婚已育总归是要考虑得更多。”

江清月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

她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我最近一直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自己干的,一追溯,竟然早在实习的时候,当我的老板说出我只有这副皮囊管用,能让他在酒局上长面子的时候,掀翻他们的桌子自己吃饭的想法就已经根植在我心里了。”

余锦绣看着她,她们无数次地目光碰撞,不躲不避,彼此都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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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合伙人,是赖雯斐提议的。

“宛妍啊!”

江清月没精打采:“她现在是总监拜托!年薪五十万,不用加班不用扩展案源不用看人脸色,她还是做刑事的,我们这种小破创业所,啥时候才能给她整个五十万的刑事案?怎么可能愿意……”

她甚至觉得,在陈嘉鸣事件之后,宛妍可能再也不想做律师了。

“你问问嘛,不问怎么知道?”

“知道了还问不是为难人家嘛?”

“你不问我问!”赖雯斐皇帝不急太监急。

电话打过去,赖雯斐招呼都没打就问一句:“宛妍,月想开律所,在找合伙人,你要不要和她一起干?”

“好啊。”对面回答,不假思索。

连赖雯斐都懵了,把手机递给江清月,她接过,有些迟疑地道:“不是开玩笑,她说的是真的,我想开律所。”

“我说好啊。”赵宛妍语气平静得像是评论天气。

“真的。”

赵宛妍:“真的。”

约好见面详谈,挂断电话时江清月仍有些不可置信,扪心自问,如果此时异位而处,是宛妍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合伙开律所,她都要思虑一下的。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赵宛妍发来一张照片。

拍的是手写卡片,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宛妍的。

【情场没有公平,法庭才有。恰好,你是律师。你该标注你真正的战场。】

江清月怔了怔。

这是当初宛妍在网上求助,她作为月老撕,给她写的那份劝分dpf的最后一段。

赵宛妍:“我没忘记,我也想回到我真正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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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位就是律所主任了,江清月心中早有人选,但是动员难度大,她需要帮手。

就快要圣诞节了,南加大该放假了吧,她的帮手,也快回来了吧?

几个月来,除了忙着工作,江清月参加了大大小小的研讨会,几乎都是基于刘传歌案的影响,判决具有参考意义,她的质证意见也常常被同行谈及。随着《重瓣玫瑰》版权到期流入市场,其热度和文学性被重新评估,被提名年度“最具转化价值文学Ip”,她这个版权代理人也活跃在各大平台的论坛、年会里。

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已经从担忧案源到挑选着干,在许多律师看来枯燥无聊且没钱赚的论坛活动,江清月却都十分重视,能学到一点是一点,学不到就当是刷个脸。

冬至这天,江清月应邀参加知识产权法学研究会组织的《Ip改编合同范本(征求意见稿)》研讨会,除了法律与学界专家,还有企业与创作者代表参会,会议结束后,一位网文作家找到她,想请她作为代理律师,与购买他版权的影视公司谈判其改编剧的投资份额。

江清月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原着小说作者参与改编剧投资分红的模式,所以与作家相谈甚欢,走出会场时,两人皆是兴致勃勃眉飞色舞。

走下阶梯时,她提着公文包和自己的小包颇为累赘,穿着高跟鞋下阶梯颇为小心,而作家大大颇为绅士,很自然地替她提走了公文包。

她偏头道谢,笑眼盈盈,可作家大大却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江清月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望去,梧桐夹道的尽头,岑阙正立在阶下。

黑色羊绒大衣衬得他挺拔修长,萧索的风吹动他额间未经打理的头发,蓬松发丝下剑眉紧蹙,眼底压着墨色。

锐利气场之中携带着一缕仆仆风尘。

也难怪作家忽然顿步,岑阙以这形象这气场出现,再以这眼神笔直研判一个人的时候,谈判场上都得鸦雀无声,宅男作家哪里是对手。

“江律师,很忙?”他声线淬着冰。

江清月抿唇,笑意还是从眼角眉梢泄露出来。

这笑含蓄内敛,却比刚才的盈盈笑靥更含情脉脉,作家大大何其敏感,支支吾吾地将公文包递回给江清月,作势要走,“那个,江律师,那我先走了,我们微信联系。”

她与准客户握手道别:“好。”

作家颔首,扭头换了条路走。

岑阙就站在那,冷冷凉凉地看着她。

江清月瞧一眼自己的高跟鞋,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张开双臂,“抱抱~”

他一动不动。

“思在抱抱~”

明知她刻意造作,岑阙眼皮还是跳了跳,终究还是跨步上去,在她跟前的下一级台阶站定,接过她的公文包。

下一秒,腾出手的江清月终于扑进他怀里。

他怀里好暖,离别时是初秋,再见已是寒冬,“你怎么可以离开这么久?”

她无理抱怨,明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走。

“为了更长久稳定地陪着你。”他还是认真回答,转而控诉:“但我不在,某人日子好像过得也不错。”

她埋首在他怀里蹭啊蹭:“哪里不错,糟糕透了,我都瘦了。”

他没拿东西那只手探进她腰腹,轻哼一声:“我看你鼻子比较红,可能要长出来了。”

说她撒谎长鼻子?

有点生气了。

这么久没见了,虽然每天都打视频,但是摸不到抱不到,他就不想亲亲她吗?

刚要从他怀里推出来,腰被他手掌扣住了,他埋头在她颈窝,忽然问:“回家?”

只两个字,江清月满心充盈,“嗯!”

他语气喑哑:“要不要葱烧牛肋排?”

江清月:“……”

开什么玩笑,大要特要。

夜里江清月醒来时,只感觉身体像是要散架。原本他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并不打算这么折腾她,可她进行到半,忽然请他帮个忙。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情趣,满眼期待,直到她讨好地提要求:“帮我把闫爽律师挖出来创业。”

“你确定她有这个想法?”

“我确定。”闫爽的办公室就透露着一股子压抑,随时准备离开的模样,能看得出,闫爽在荣信处处掣肘于男性竞争者,相同的创收贡献却没有做上高伙,为此她放弃女性特征明显的着装打扮,却还是没有达成自己的预期。

即便没有,江清月也有信心动摇她的意志。

“但我需要你的背书。”她眨眨眼。

“你确定要现在和我聊这个?”

岑阙的眼神简直能杀人。

于是她几乎把可以想到的姿势都试遍了,才把人哄好。

这算不算卖身啊?

动弹间,手上有寒芒从眼前划过,她定睛一看,无名指上套了一枚铂金素戒。

男人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单腿跪上床边,俯身吻了吻她的嘴唇,轻柔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含义,不用有压力,不过如果你有一天想要戴结婚钻戒了,可以告诉我,我随时恭候,至于它……”

岑阙抬手,他手指上戴着同款:“只是告诉那些野男人,离你远一点。”

江清月还从未听他使用如此粗鲁的词。

他抓过她戴着戒指的手,十指相扣,低头再度吻上她的唇。

外头月色朦胧,她沉浸在绵软的亲吻里,如露华浸润的新鲜花朵。

脑海中不由地回响他的声音:“对,那时候我无数次在心中完全不讲道理地,无故诋毁别人,我认为,他们在长相、外形、智慧、品德上,都不如我……”

要说吗,在他无数次的表白里,她最喜欢这一句。

一个“对”字,是认命,是挫败,是他所有端方的品德在对汹涌的爱意妥协,是决心花费所有心气供养那一点败坏。

天上宫阙,江中清月。

你俯仰千年,无人登楼,我想斗胆,拽你入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