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阿珑，你这篇文章写得……”他临到头更改了措辞，“让我们整个剧组都扬眉吐气。”
江雪珑挑眉：“只是你们剧组扬眉吐气了吗？那你个人呢？就不想表示表示？”
“你想让我怎么表示？”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江雪珑暗道：我想的，你又不敢。
“请我吃饭吧，你自己做的那种。”江雪珑说。
“好啊，现在……”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已经9点了，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做宵夜给你吃。正好谭导寄了《烈火青春》的录像带给我，我们可以边吃边看。”
“哦？那我要不要带个放大镜来？”江雪珑开玩笑。
“带什么放大镜，”他声音带着笑意，“我亲自给你逐帧讲解。”
第二通电话。
刚接通，谭家名因为失眠而显得疲惫的嗓音就冲了出来：“江小姐！你把我埋在电影里的殖民符号全挖出来了！”背景音里还能听到他老婆在喊“你冷静点”。
“谭导……”江雪珑转着电话线，“您该不会要告我剧透吧？”
“告你？我要请你当电影顾问！”谭家名激动得咳嗽两声，“下周有个座谈会，你来不来？就坐在杀手演员旁边……对了，她看完你的文章，现在非说自己是「殖民主义拟人化」。”
江雪珑笑道：“抱歉谭导，既然是匿名撰文，就代表我不希望读者知道这篇文章是我写的，还请谭导替我继续保密啊～”
第三通电话。
“阿珑，有不少人打电话到《明报》问那篇匿名文章是谁写的，我当然没有告诉他们，除了……”查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除了方艺华。
她问这篇文章是不是你直接通过我发表的，我以为她对此事知情，就回应了。事后才反应过来她那句话更像是试探，阿珑，你不会怪我吧？”
江雪珑一边感叹方艺华好手段，一边疑惑方艺华是怎么推测到自己身上的，这应该并不好猜吧！
“没事的查先生，方总是我的老板，她知道了也无所谓。您别放在心上，我还要感谢你愿意发表我这篇文章呢。”江雪珑反过来安慰他。
“文章写得确实不错，评论的角度很独特，值得玩味，现在这部电影已经扭转了颓势就是最好的证明。阿珑以后要是还想在《明报》发表文章，尽管对我说。”
第四通电话。
“阿珑，”低沉的女声带着一丝压迫感，“邵氏明年有部爱情片，六哥点名要你演女主角。”
江雪珑正在喝水的手一顿。只有方艺华会称邵艺夫为六哥，其他晚辈都是称六叔。
“你是方总？”
电话那头传来方艺华的笑声：“聪明。明天下午三点，清水湾片场见。记得穿白裙子，六哥说这样「找起你来」比较显眼。”
江雪珑笑了，没想到邵六叔也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竟然用了现在电影院最火的「寻找江雪珑」梗。
但她没有忘记询问关键问题，毕竟邵氏最擅长的，可不是拍正经片子。
“方总，请问这部电影叫什么名字？”
方艺华轻轻吐出三个字：“《男与女》。”
！！！
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挂掉电话，江雪珑开心地尖叫起来。
《男与女》，这部电影在她那条时间线上，拿下了当年金马奖和金像奖多项提名！既然现在机会落到她头上，她就不能仅仅满足于收获提名了，她要拿最佳女主角！
窗外，张国容的宝马323i酒红色双门轿跑正停在楼下，车灯暧昧地闪了两下。
江雪珑在居家服外披了件针织衫，踩着拖鞋就要出门，被出来倒水的徐珍珍正好撞见。
“阿珑，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徐珍珍拿着水杯，扶了扶眼镜。
江雪珑嘿嘿两声：“我下楼买个电池。”
徐珍珍看她确实穿着居家服，也没多想，点点头就去倒水了。
江雪珑跟做贼一样窜出门。
“哎呀，有点刺激是怎么回事！”
……
车上，张国容打量着江雪珑的穿着，笑了：“你这是要引领新的时尚潮流？居家服出街穿搭？”
江雪珑理直气壮：“你知道吗，朋友分三个等级。”她竖起手指，“等级一，洗头、化全妆、精心打扮、喷上香水去见你。等级二，洗头去见你。等级三，不洗头去见你。”
她拍了拍张国容的肩膀：“我没洗头、没化妆、没打扮、没喷香水，可见我们已经是灵魂之交了！”
张国容尴尬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己，发现他的情况与江雪珑正好完全相反，甚至连车内飘着的一股淡淡香气都暴露了一切，
他连忙解释：“我这属于超级重视我们之间的见面！不代表你在我心里是第一个等级。”
江雪珑眨了眨眼没说话，突然身体前倾凑到他颈侧嗅了嗅，张国容立马僵直了。
“柑橘、玫瑰、皮革碰撞甜味，闻上去痞痞的，回味的时候又有点甜。这是什么香水？”
“娇兰满堂红。”张国容打开储物箱递了瓶香水给她。
“满堂红？”江雪珑摸索着瓶子，正方形的透明玻璃，金色的液体，红色的标签和盖子，“看来你真的很喜欢红色哦。应援色是红色，车是酒红色，连香水都是满堂红。”
“谁不喜欢红？”他猛地一踩油门，在强烈的推背感中勾起嘴角，一语双关。
“其实我觉得另一款香水更适合你。”江雪珑摩挲着下巴。
“哪款？”张国容好奇。
“卡朗金色烟草。辛辣木质调，烟熏松木和苦感皮革，雪松混着烟草味，是叛逆的味道。”
张国容笑着看向她：“你拐着弯说我叛逆？”
江雪珑认真地回看他：“叛逆有什么不好？我希望你永远叛逆，永远不要用沉默压抑委屈。”
张国容看着她的眼睛，猛地一踩刹车。要不是有安全带系着，两人都要冲出挡风玻璃。
他迅速按开自己的安全带，身体猛地倾过去，一只手撑在江雪珑的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车内的香水味突然变得浓烈起来，柑橘和玫瑰的柔软混着皮革的冷硬，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在座椅和他的气息之间。
江雪珑呼吸一滞，心跳骤然加速，但她没有躲开，反而仰起脸，迎上他的目光。
张国容的视线从她的眼睛滑到她的唇，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江雪珑轻笑：“你想让我猜？”
“不。”他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唇，眼神暗沉，“我想让你别说话。”
“明明是你话多……”
江雪珑话音未落，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