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昔日忠仆(1 / 1)

阴影世界,一片死寂。

无尽的昏暗笼罩着这里,没有风,没有光,只有凝滞的虚无。

这里没有活着的生灵,只有冰冷的死亡,以及无边无际的尸骸。

巨大的尸山,由无数不知名的生物残骸堆叠而成,像是远古巨兽的墓碑,直插天际。

它们的骨骼扭曲变形,血肉干涸,黏连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李维静静地站在尸骸遍布的大地上。

他黑色的眼眸,映照着这片世界的死寂。

他没有动作,只是抬头,望向那尸骸山顶。

那里,一团纯粹的黑暗凝聚成形,没有具体轮廓,却能感受到其磅礴的意志。

那是……初!

初的声音,像是在这死寂中唯一的低语,带着古老而悲凉的韵律,开始轻声吟唱。

【祂的诞生,是原罪的低语。】

【被命运之手,无情抛弃。】

【曾以为温暖,却只剩冰冷。】

【欺瞒与背弃,刻骨铭心!】

歌声回荡在虚无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穿透了李维的心脏。

但此刻,这些痛苦,对李维已经不算什么了。

初的歌声没有停歇,继续在死寂中飘荡。

【荒芜之地,曾有信任萌芽。】

【却被利刃,穿透了胸膛。】

【挚友之名,掩盖罪恶低语。】

【血肉模糊,只余下绝望。】

李维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他想起了埃蒙,想起了维罗妮卡,想起了格鲁……想起了他们,曾经给予他温暖的瞬间。

但最终,都化作了梦幻泡影般的空虚……

初的歌声,带着最后的叹息,在阴影世界中缓缓散开。

【记忆苏醒,阴影终被拥抱。】

【祂的归途,永恒寂寥。】

【世界颤抖,光明亦将沉沦。】

【祂的王座,筑于万物之殇。】

歌声终于平息。

阴影世界再次陷入无边的死寂。

只有李维的呼吸,在这片虚无中,显得格外清晰。

“欢迎您的到来,伟大的存在。”

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

“虽然我不愿您再次踏足此地,但您,终究还是来了……”

李维微微点头。

“谢谢。”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初沉默了,那团黑暗的意志在尸山顶上微微颤动。

“您的力量,已经足够。”

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劝诫…甚至是哀求!

“您已经拥有了足以自保的实力,您带去现世的阴影,甚至足以笼罩整个安瑟苏塔!恕我直言,如果您一味渴求力量,最终只会在追求力量的途中迷失!”

李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初再次沉默,它知道自己的劝说,对眼前这个心如铁石的少年来说,毫无意义。

“你来到这里,只有三种可能。”

初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

“要么,你只是短暂地进入梦境,但现在,你的灵魂已经与阴影有了更紧密的联系,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么,你再次死亡,阴影世界将修复你的身躯,让你重返现世。”

“再或者……”

初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狂怒。

“你就是为了提升那些阴影造物的实力而来!”

“该死的精灵!该死的艾拉瑞尔!”

初的意志在尸山顶上剧烈翻涌,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声音带着无穷的愤怒与无可奈何,震颤着整个阴影世界!

“您本不该接触阴影!”

“您本该远离这片虚无!”

“诅咒你!艾拉瑞尔!我诅咒你!!!”

咆哮声中,整个阴影世界开始剧烈颤抖,扭曲。

尸山崩塌,黑暗的虚空撕裂。

李维的眼前,世界开始模糊,扭曲。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他回到了黑荆棘堡七层的露台。

周遭,浓厚的黑雾翻涌不休,将整个安瑟苏塔笼罩。

露台中央,八座高大的方尖碑巍然矗立,散发着幽暗的光。

方尖碑围绕的中心,一道人形轮廓正在缓缓凝聚。

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身影,穿着漆黑的夜行衣,兜帽遮住了面容。

猩红的瞳孔,在阴影中闪烁,犹如两点鬼火。

李维知道。

又一位刺客大师,显现在他的面前。

他必须战斗!

……

里希特庄园,格利亚的书房里,炉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寒意。

窗外,秋雨淅沥,打在窗棂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像是这夜晚唯一的伴奏。 格利亚坐在橡木书桌前。

他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信纸已经有些发皱,显然被他反复摩挲了许多次。

这已是他今晚第十七次拿起这封信了。

信是李维寄来的。

他目光落在信纸上,每一个字都像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

父亲大人敬启。

我这边一切尚好,只是近来事务繁杂,偶感倦怠。

希望您与家人们安康。

母亲凯瑟琳想必一切如常,亚瑟想必又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了吧,请代我向他问好,告诉他注重身体。

道格拉斯管家那边,也请代我致以问候。

突然写信给您的缘由,可能遇到了些许麻烦。安瑟苏塔的管事格鲁,伙同骑士团长塞菲德,背弃了我的信任。他们在这片土地上释放了来自地狱的邪恶,将原本宁静的领地,变成了亡灵肆虐的炼狱。城中的生灵,无一幸免,皆被转化成扭曲的死物。

然而,那些曾夜夜纠缠我的‘阴影’,此刻却成为我最强大的盟友。它们不再是单纯的梦魇,而是我意志的延伸,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安瑟苏塔。那些被格鲁唤醒的亡灵,以及所有被其侵染的污秽,都在阴影的吞噬下化为虚无。

如今,安瑟苏塔已重归寂静,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也没有任何亡灵的踪迹。土地被彻底净化,但代价是……生命。

父亲,我深知这份力量的本质,它过于强大,也过于……超凡脱俗。

我恳请您,动用您在圣庭的深厚人脉,劝告光明教廷的高层,尽量不要派遣骑士团或审判所的成员前来安瑟苏塔。

这里的一切,绝非凡人能够理解,更非教廷的教义所能容忍。

贸然前来,只会徒增不必要的误解与牺牲。

我不想让您的声誉因此蒙尘,更不想让您承受不必要的压力。

我知道您为我所做的一切,也知道曾为我承担的一切……

请相信您的长子,我能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无需外界的‘帮助’。

最后,我有一个疑问,希望父亲能为我解惑。您是否知道阿萨扎尔家族背叛教廷的真正原因?或者说,他们那些所谓的‘背叛’,背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您的长子,李维。

……

格利亚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捏着信纸,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他的眉毛紧锁,眼底深处压着一片风暴。

他当然知道李维口中“那些阴影”是什么。

那是缠绕了李维十几年的噩梦!

而现在,噩梦居然变成了力量?

虽然李维先前提及过,但格利亚依旧觉得难以置信,然而出于对长子的信任,他还是选择相信……

可这种力量,能将一座城市变成死寂,能将亡灵肃清……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毕竟,这听起来,与光明教廷所说的“黑暗力量”太过契合!

李维说它“可怕”,格利亚懂。

但他更懂,一旦这事传到教廷高层耳中,李维会面临什么。

那些狂热的审判官,不会听任何解释!

格利亚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揉了揉刺痛的眉心。

格利亚本以为,将李维送走,能让他远离里希特家族的漩涡,远离那些明枪暗箭。

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安瑟苏塔,遭遇了更可怕的东西。

格鲁和塞菲德。 这两个混蛋!

他们竟然敢背叛里希特家族!还竟然敢对李维动手!

格利亚眼中闪过杀意,史密斯哀求的神情一闪而过……当年,就不该放过那个叫格鲁的小矮子!更不该让他继续管理安瑟苏塔!

但更让格利亚不安的,是信的末尾,李维提出的那个问题——阿萨扎尔家族背叛教廷的真相!

这个家族,在教廷内部是个禁忌!

他们的名字,近年来几乎不被提起。李维怎么会知道这个?

难道,是……格鲁?

这念头让格利亚的心猛地向下沉,自己的长子善良而又天真,他真害怕李维会听信格鲁说的一些话,从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大人。”

道格拉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如既往的沉稳。

“已是晚餐时间了。”

格利亚身体僵了一下。

他迅速将手中的信纸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

那个抽屉,只有他自己知道钥匙在哪。

他不想让任何人,哪怕是道格拉斯,看到这封信的内容。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平静。

“进来吧。”

他开口,随后道格拉斯推门而入。

他穿着整洁的管家服,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大人,晚餐已经备好。”

道格拉斯将茶杯放在格利亚手边。

格利亚没有立刻去拿茶杯。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道格拉斯身上。

“我让你挑选的那些仆人,怎么样了?”

道格拉斯立刻会意。

他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恭敬,但又透着一股坚定。

“大人,他们都已准备妥当。”

“他们都是最近被驱逐出里希特庄园的,对凯瑟琳夫人的做法,心有不满。”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对李维少爷的离去,颇有微词。”

道格拉斯特意强调了这一点。

格利亚的眉毛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他当然听出了道格拉斯话里的意思。

那些仆人,都是因为各种“不合规矩”的理由,被凯瑟琳背地里指使逐出庄园的。

他们对凯瑟琳有怨言,自然对李维,这位曾经的长子,会抱有天然的同情。

这样的人,才值得信任。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

“很好。”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流顺着喉咙流下,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让他们一早就出发,前往安瑟苏塔!”

格利亚放下茶杯,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遵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