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嘎……”

棺盖被缓缓挪动。

没有腐臭。

寒气溢出，带起大片白雾。

众妖屏住呼吸，死死盯住那条逐渐扩大的黑暗缝隙。

终于，棺椁全开。

棺内景象，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是老洞主！

棺内静静躺着的——竟是一具女尸！

衣裙华丽，妆容精致。

面目栩栩如生，仿佛沉睡。

怎么会这样？！

“桃……桃夭？”

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呼。

卯二姐娇躯剧震。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姐姐……”

桃夭！

竟然是大公主，桃夭！

妖精们就算没见过，也大多听过这个名字。

在卯二姐尚未崭露头角之前，桃夭才是云栈洞第二代最耀眼的存在。

她天资绝伦，聪慧过人，容貌更是倾倒众生。

被誉为，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

曾几何时，大家都认定，她会是下一任洞主。

可惜，红颜薄命。

据说，几年前，因病离世。

可……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桃夭竟会躺在石棺中！

大长老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

眼珠暴突，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死死盯着棺内的女尸和那柄月华刃，满脸震惊。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失魂落魄，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桃夭……她怎么会在这……老洞主呢？老洞主去哪了？！”

大长老突然抬头，最声嘶力竭，质问卯二。

“客气点！现在，真相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可说？”

方皮魁梧的身躯出现，挡住他手指的方向。

大野猪彻底释然。

这些时日，反复折磨他的“最坏结果”，根本是子虚乌有。

沙荒撒谎。

还有这个老东西。

胡乱攀咬，唯恐天下不乱。

朱罡烈站在卯二姐身侧稍前的位置，平静如常。

卯二姐不愿开棺，并非心虚，而是另有隐情。

就着落在这位早逝的桃夭大小姐身上。

“父亲没死，只是退隐……”

什么……

大长老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半晌，忽然嘶声咆哮，“你骗人！不要以为毁尸灭迹，就可以遮掩过去！”

“胡搅蛮缠！”

方皮怒吼。

“蠢货，你给我滚开。”大长老用手点指大野猪，“月华有特性，只要沾过至亲之血，再用宿主鲜血浇灌，月光之下就会升起黑月，而不是白色月亮！”

朱罡烈回头看卯二。

果然，她气息变化，明显是紧张造成。

“卯二！你敢不敢试一试，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黑，是白？”

大长老双眼充血，一错不错地瞪着楣妆。

安静。

偌大山洞，针落可闻。

许久，卯二幽幽叹息，“好……让你彻底死心。”

什么？

大长老先是一愣，随即露出阴笑。

死鸭子嘴硬。

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卯二缓缓抽出匕首，在指尖轻轻一抹。

嫣红瞬间被利刃吸收。

她向前几步，站在天井，刚好有月光洒落。

月下美人，泪眼婆娑，倔强地举起宝兵。

“嗡……”

月华刃散出一圈圈光晕。

随即，有一弯明月升起，白如玉盘！

“啊！这……”

大长老难以置信，想抢上去看个究竟，被方皮拦住。

“姐姐……”

卯二姐沉浸在悲伤之中，泣不成声。

“大姐天资聪颖，才华横溢，本该是她继承洞主之位……可恨天妒英才……早早病逝……”

“老洞主痛失爱女，从此郁郁……”朱罡烈接口道，“大当家临危受命，接任洞主之位，每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辱没了云栈洞的百年基业……”

他手指台下群妖。

“她苦苦支撑，殚精竭虑，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守护好云栈洞吗！”

“可你们呢？！”

被朱罡烈点到的妖精，纷纷羞愧低头。

“你们听信谗言，污蔑她弑父夺位？

自私自利，不仅不帮忙，还处处刁难！

扪心自问，你们对得起云栈洞的前辈，对得起老洞主吗！”

声声铿锵，字字诛心！

饱含悲愤的控诉，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众妖心头。

原本嘈杂混乱的议事厅，渐渐安静下来。

妖精们神色变得异常复杂。

我们真是禽兽不如……

还比不上军师一个外人……

桃夭大小姐早逝，老洞主日渐消沉……

之前的疑点，都有了合理解释。

“我姐姐病逝多年，魂归幽冥，本该得到安息……”

卯二姐目光冰冷，终于落在大长老身上。

朱罡烈抢上一步，“你这老不死利欲熏心，蛊惑人心，执意要开棺验尸！惊扰亡者安宁！”

大长老被逼的踉跄退后。

“到底是何居心？！”

“我……我……”

大长老脸色煞白如纸，干嘎巴嘴，说不出半个字。

事实摆在眼前，谎言和无稽指控，不攻自破。

“不是用月华亲手弑父么？”

朱罡烈再逼。

大长老再退。

卯二姐止住哭声，抬手，将月华横在胸前。

月光倾泻而下，刀刃流光溢彩，散发出逼人的寒气。

“家传信物，洞主的象征。你……可看得清楚？”

她声音恢复清冷，充满威严。

“噗通！”

大长老软倒，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不对……不对呀……”

他撕扯头发，似乎拼命在回忆，散乱地嘟囔着，“那晚，暴风骤雨。

我和沙荒吃酒到很晚，刚好路过后洞。

洞主父女发生剧烈争吵……直到冲突打斗。

我明明听到惨叫，不易嘶声竭力地警告，月华不能沾染至亲之血，否则会变成黑月……

他呼喊着……你不能弑父，你不能弑父……

大逆不道，会招天谴……

我要进去帮忙，被沙荒拉住。

他告诉我……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成为洞主的机会……

我停住脚步……就那么等着……等着……”

声音时断时续，仿佛被抽走精气神。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

这一回，再没人扶他。

“叔……”

楣妆轻呼。

仿佛小女孩遇见长辈，亲昵，还带着三分骄纵。

“哎！”

老者恍惚间抬起头，仿佛回到许多年前。

粉妆素裹的小女孩从院外跑进来，一把扑入自己怀里……

“噗……”

“啊……”

洞中人齐齐惊呼。

月华带着弯钩的锋刃，刺入大长老的胸膛，直没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