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挎着的包歪在腿边。
包里子外翻,零碎杂物散落一地。
枪膛空着,手边滚着疗伤药的空瓶。
他能撑到现在,看来全靠这瓶药吊着气。
基兰确认周遭没人,才过去将他从地上拽起。
动作算不上温柔。
男人捂着不断出血的肚子,嘴唇直哆嗦,愣是一个疼字没说。
他靠着基兰的力道站稳,喘着粗气报上自己的名字,菲利普森。
基兰将他散在地上的破烂塞回包里,甩手挂在他脖子上,随口报了假名。
“抢劫的,还是被抢了。看你这德性,遇到硬茬了?”
话音未落,基兰扭头一看,菲利普森已经非常自觉的手脚并用,哼哧哼哧往自己的马背上爬了。
“我好像没说要带你走。”
“刚才搭我车的人还知道付钱,你倒挺自来熟?”
菲利普森动作未停,含糊着出声。
“遇到你之前,我还以为上帝那老混蛋睡着了。”
“我被一伙该下地狱的王八蛋抢了,在这鬼地方躺了快一个钟头,连只兔子都没路过...只有...你了。”
他好不容易坐稳,佝偻着背,胸口剧烈起伏。
“说真的,如果真有上帝,我希望祂保佑你这样的好人长命百岁。”
“只要你能送我去见我兄弟,这个...就是你的!”
菲利普森紧咬牙关,抖着手从靴筒里抽出另一把枪。
基兰本来想说,等你凉透了,你身上的东西哪个不是我的?
等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价格被炒上天的毛瑟?!
还是改到极致的定制版?
黑钢枪身刻着雕饰繁复的血色花纹,枪栓、击锤、扳机闪烁着白银独有的冷光!
枪柄居然他妈的是珍珠母贝,美感可真是烧包又统一。
手指划过枪身,分量和精细的打磨触感太带劲了...暖暖的从手里传到心里。
啧啧,改成这样得踏马烧掉多少钱?
嚣张到根本像是在用钱扇人的脸!
好东西,拿在手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基兰又检查了一下,这把枪也没子弹。
估计刚才打空了。
好枪没子弹,就像豪车没有油。
基兰咂了下嘴,把枪抛他怀里,翻身上马,坐他前面。
“别给我戴高帽,我不是什么好人。”
“看在枪的面子上,我陪你赌一把。”
“话先说前面,你兄弟要是离得近,我顺路。”
“要是太远,你半路咽了气,你的枪,还有你身上的东西,我就不客气了。”
“还有,别拿我当傻子,你这股生死看淡的劲儿可不像是挨抢的那个。说吧,是看上了谁,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话让菲利普森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粗重喘息声都平缓了些。
“就喜欢跟你这种人打交道,不绕弯子...咳...呵...做我们这行的,谁脑袋上没挂个准心...我盯上了一辆马车,看着很肥。”
“赶车的是个老头...我以为随便开几枪就能吓跑他。”
他看了眼还在出血的伤,报出的地名,正是石脊坳方向。
“他娘的,谁知道车厢里还有个女人。”
“那娘们野的像头牛,直接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抄起一把霰弹枪对着我就喷...呃...真他妈要命...”
听到这个地名,基兰驱马朝石脊坳的方向提速。
“这年头无论男女,为了守住家当,肯定得拼命。”
“你那些兄弟里有能治伤的么?”
“没有的话,我劝你还是先想想遗言,轻敌这部分我可以替你保密。”
马儿撒蹄狂奔,菲利普森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
“他们...在等我...我的手下...”
他话没说完。
马儿突然一声长嘶,基兰余光闪过人影,菲利普森身子一软歪倒着摔下马!
基兰立刻勒马跳下。
菲利普森呼吸越来越弱,他肚子上的枪伤不是闹着玩的。
基兰蹲下身,盯着他。
石脊坳。
中枪。
手下还有兄弟。
这货,十有八九是某个帮派的老大,目标也是哈尔的移动赌场。
他死不死的,枪都是基兰的,没得跑。
如果...让他撑着这口气过去,能不能帮自己在各路狠人聚集的石脊坳拓展出些什么?
这笔风险投资的赌注很小。
基兰从鞍袋里翻出一瓶马用疗伤药。
“这东西是给动物用的,劲比较大。”
掰开他嘴,基兰给他灌了进去。
“能不能挺过去,看你自己的命了。”
猛烈药力总算稳住了菲利普森的微弱呼吸。
基兰抽出绳子绑着他的腰,另一头固定在马背上。
免得马速提起来,这张彩票半路再给颠掉了。
......
石脊坳,说的不是什么山坳子。
石脊二字,源自赌场入口必经路上,一块怪模怪样的大石头。
大石头上爬满滑腻的苔藓,成了赌场的路标。
熟客远远看到这块标志性的“石脊”上摆了三盏日夜不息的灯,就知道哈尔的窝到了这里。
这里,也是哈尔最喜欢扎营的老巢之一。
临近傍晚,光线被林间雾气绞得稀碎。
石脊坳深处,地势稍高的干燥地带,就是哈尔赌场的落脚点,周边则是烂泥沼泽。
破帐篷七扭八歪地扎着。
几堆篝火冒着呛人的黑烟,火上架着铁钎,戳着几块不知什么动物的肉。
油脂滴落,滋啦作响。
混合着沼泽的腐臭,形成一股呛鼻子的怪味。
三张赌桌已经支了起来,成了这片污浊泥潭里最诱人的漩涡。
最吸引人目光的,不是赌钱、赌人情的桌子。
而是最里侧,围满了人的赌命桌。
刀尖戳桌面的韵律像被剪断了线。
随着黑发年轻人撤手,人们才看清他五指无伤。
而他面前的桌面上,一把匕首正深深扎入木头,刀柄兀自颤动。
“哟吼!”
叫好声震得人耳朵发麻,混着汗味和酒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几个女人甚至吹起了挑逗的口哨,紧盯着那年轻人,舔着嘴唇,像要把他生吞了。
“真该死!这只迷人的小羊羔,怎么就被费舍尔那个贱人给拿下了?”
“看她笑得那副骚样,真想照她脸来一枪!”
抱怨声中,身材火辣、面容姣好斯威特·费舍尔,离身边人又坐近了些,想在他脸颊吻下红唇印记,标记所有权。
却被对方侧头弹烟灰避开了。
女人们嫉妒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而男人们则满眼忌惮。
“这小子叫什么?从哪儿冒出来的?”
“以前从没见过,看着跟我们...可不像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