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湖畔,篝火如同巨大的金色莲花,在深沉的夜幕下热烈绽放,将营地中央的空地映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烤全羊浓郁的焦香、马奶酒醇厚的芬芳、以及各种香料烹煮食物的诱人气息。欢声笑语如同沸腾的开水,在这片劫后重生的土地上翻滚升腾,驱散了往日的阴霾,点燃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顾远兑现了他的承诺,一场盛大的篝火宴会如期举行。羽陵部、古日连部,以及依附而来的部分各部族民,连同所有追随顾远的核心力量,济济一堂。这不仅仅是庆功宴,更是宣告新生的盛宴。
赤磷卫的将领们带着他们的家眷,占据了篝火旁最热闹的一片区域。
统领墨罕端坐中央,面容依旧冷峻,但眼神在看向身边依偎着的阿箬夫人和他们两岁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儿时,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小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正和顾远的长子顾??、乌尔托娅的弟弟乌尔善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拨弄着篝火边未燃尽的炭火,发出咯咯的笑声。墨罕偶尔低声与阿箬交谈几句,阿箬则用带着异域腔调的契丹语温柔回应,眼中是满满的幸福和安定。
副统领晁豪则显得意气风发。他一手搂着身怀六甲的爱妻林秀儿,一手抱着大儿子晁大刀,正和旁边的土龙卫统领阿鲁台寒暄着。林秀儿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温柔地护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目光不时温柔地追随着丈夫,抱着小儿子晁小刀笑着。
赤枭红光满面,得意地展示着他三位同样身怀六甲的夫人——一位是歌女出身,一位是富商之女,还有一位则是他新纳的舞姬。铁鹰则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刚满周岁的长女,脸上是初为人父的笨拙喜悦,他那位同样怀孕的小妾则安静地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铁狼也带着他怀孕的爱妻,正与扎哈推杯换盏。扎哈和阿鲁台身边也坐着几位顾远赏赐的美女,虽非明媒正娶,却也笑语盈盈,为宴会增添了几分颜色。
金先生何佳俊和银先生银兰则坐在稍边缘的位置。何佳俊依旧是一副精明账房的模样,端着酒杯,目光扫过喧闹的人群,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计算着这场盛宴的消耗与带来的凝聚力价值。银兰则沉默地坐在女眷圈子的外围,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劲装,面容冷俊,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她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抱着小顾攸宁的乌尔托娅和林秀儿,看着她们年轻鲜活的笑脸,听着她们交流育儿心得,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同样温婉、却已香消玉殒的乔清洛,想起了自己那早早战死的姐妹阿古拉。欢乐是别人的,她只能默默地举起酒杯,将那份蚀骨的思念和孤独,连同辛辣的酒液一起咽下。偶尔有女眷热情地拉她说话,她也只是勉强笑笑,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
左耀无疑是宴会中最春风得意的一个。他搂着曾经是妓院头牌、如今已是他最宠爱的夫人小翠,小翠已有身孕,更让左耀视若珍宝。他大声谈笑着,炫耀着自己即将当爹的喜悦,引得众人纷纷道贺。
百兽部的长老和都尉们围坐在另一簇巨大的篝火旁,气氛同样热烈。
虎部长老苏日勒,年过半百,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端着一碗马奶酒,带着他的儿子——猿部都尉宝音,步履稳健地走到顾远母亲金萨日娜面前。
“老夫人!”苏日勒声音洪亮,带着草原人特有的豪迈与发自肺腑的敬重,他深深一躬,“长生天在上!请允许苏日勒和犬子宝音,敬您一杯!感谢您为古日连部、为羽陵部生养了族长这样伟大的薛禅和巴特尔!没有族长,就没有我们百兽部今日的安宁和希望!族长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太阳!”
金萨日娜连忙起身,她看着苏日勒那张饱经风霜却充满真诚的脸,眼中也涌动着感慨。她早在前些天刚回到月亮湖时,就一眼认出了这位曾是自己父亲金日朗殿友身边的娃娃兵,只比自己大七岁,如今已是百兽部德高望重的长老。
“苏日勒大哥,快请起!”金萨日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远儿能有今日,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还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兄弟帮衬!是你们,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这杯酒,该我敬你们!”她端起酒杯,与苏日勒、宝音一饮而尽。
百兽部众人见状,纷纷起身,向金萨日娜敬酒,表达着对顾远无尽的崇拜和对老夫人深深的敬意。豹部长老乌兰巴日、鹰部长老其格其、狼部长老巴音、熊部长老朝鲁、猿部长老萨沙以及各部都尉:虎部阿古达木、豹部“疾风”、鹰部“锐眼”、狼部巴辣、熊部“磐石”等,都围拢过来,场面热烈而感人。
金萨日娜看着这群彪悍忠诚的汉子,心中充满了对儿子的骄傲。她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正和几个年轻战士拼酒、笑得一脸憨厚的侄子金牧身上,眉头微蹙。
“牧儿!”金萨日娜提高声音。
金牧连忙放下酒碗,挤了过来:“姑母?”
“你这孩子,都十九了!眼看就二十了!怎么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金萨日娜嗔怪道,语气中满是担忧,“你看看远儿,孩子都两三个了!你呢?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有!你让姑母怎么跟你爹娘交代?”她越说越急,直接招手把正在和百兽部众人寒暄的顾远叫了过来。
“远儿!你过来!你这个当兄长的,怎么当的?牧儿的终身大事,你就一点不上心?”金萨日娜板着脸训斥儿子。
顾远被母亲当众训斥,非但不恼,反而笑着告饶:“娘,您别生气,是儿子疏忽了!儿子这就记下!明日!明日就发动全族上下,给咱们金牧大总管物色好姑娘!保管找个知书达理、貌美如花、能管住他这个憨小子的贤内助!”他拍着胸脯保证,引来众人善意的哄笑。
金牧挠着头,胸膛涨得通红,瓮声瓮气地嘟囔:“表哥……我……我自己找……” 声音在众人的笑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女眷圈子更是热闹非凡。乌尔托娅抱着九个月大的小顾攸宁,坐在铺着厚厚毛皮的软垫上。林秀儿则抱着她刚满四个月的双胞胎,两个年轻的母亲凑在一起,低声交流着育儿经,从孩子的吃奶、睡眠到长牙、学步,有说不完的话题。她们相识不过十几天,却因相似的年龄、和对孩子的爱,迅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阿箬坐在她们旁边,她虽然比乌尔托娅和林秀儿大几岁,但性情温和,也加入了她们的谈话。她分享着照顾孩子的经验,还拿出一些苗疆特有的、据说能让孩子安眠的香囊送给她们。
其他将领的女眷们——歌女、舞姬、甚至曾是营妓出身的,也围坐在一起。几碗马奶酒下肚,气氛更加热烈。她们仗着几分酒意,开始肆无忌惮地聊起闺房秘事,交流着“对付男人”的心得。
“妹妹们,我跟你们说,男人啊,就不能太惯着!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
“就是!尤其是喝了酒回来,可不能由着他胡来!得让他知道厉害!”
“对对对!我教你一招,下次他要是……”
这些露骨而“经验丰富”的言论,听得乌尔托娅和林秀儿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们虽然已成婚,但毕竟年轻,哪里听过这些?乌尔托娅更是羞得把脸埋在小攸宁的襁褓里。
银兰坐在稍远的地方,听着这些粗鄙又带着生活智慧的言语,眉头紧锁。她看着乌尔托娅和林秀儿那副羞窘无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清冷:“够了!王妃和晁夫人在此,你们这些混话也敢乱说?教坏了她们,小心王爷和晁统领治你们的罪!”
那些女眷被银兰的气势一慑,顿时噤声,讪讪地笑着。
乌尔托娅和林秀儿如同找到了救星,连忙抱着孩子凑到银兰身边,一左一右挽住她的胳膊,撒娇似的告状:
“银兰姐姐!她们太坏了!净说些羞人的话!”
“就是!银兰姐姐你管管她们!”
银兰看着身边两张年轻、依赖又带着委屈的脸庞,心中那根最柔软的弦被轻轻拨动。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同样羞怯懵懂的乔清洛。一股酸楚瞬间涌上鼻尖。她强忍着泪意,轻轻拍了拍两个年轻夫人的手背,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然而,这句话出口,却勾起了更深沉的思念。她借口添酒,起身走到篝火照不到的阴影里,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任由冰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清洛……阿古拉……你们在天上,可还好吗?
欢宴的另一边,顾远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独自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的邹野。邹野脸上虽然也带着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篝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冰冷的银镯。
顾远心中一叹。他端起酒杯,走到邹野身边坐下,又对不远处的左耀招了招手。左耀正搂着小翠亲热,见状连忙安顿好妻子,快步走了过来。
“老四,老五。”顾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压过了周围的喧嚣。他指了指邹野手中的银镯:“老四啊,又想家了?想史迦和孩子了?”
邹野身体一僵,苦笑着点点头,又灌了一大口酒,声音沙哑:“主上……我……”
顾远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扫过邹野和左耀,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老四,老五,你们跟我,从云州到江南水寨到潞州到石洲,再到这辽东苦寒之地,出生入死,整整七年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北斗七子,如今只剩下你们两个还在这契丹之地挣扎。老五,你也有了家室,即将为人父。”
他看着邹野眼中瞬间涌上的痛楚,继续道:“我顾远最初起事,为的是复仇,为的是部族,为的是让跟着我的兄弟们,能过上好日子,不再受人欺凌,能堂堂正正地活着,能守护自己的妻儿老小!”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如今,滑哥已死,大仇已报!羽陵、古日连根基初定。阿保机那边,投名状已纳,短期内算是稳住了。未来契丹建国,风云变幻,凶险难料。我顾远的前路如何,我自己也看不清。”
“但是!”顾远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不能让你们再跟着我在这异族之地,继续提心吊胆,骨肉分离!老四,你的妻儿在苗疆,日夜盼你归家!老五,你即将为人父,更要给小翠和你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安稳的家!”
邹野和左耀都愣住了,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舍。
“主上!您这是……”邹野急道。
“听我说完!”顾远打断他,目光锐利,“落英派、流沙派,随我北上的汉人兄弟,如今活着的,不足百人。他们都是好样的!但现在,风声暂时还算平稳。我意已决,趁着阿保机西征、王庭注意力不在此处,立刻安排你们,带着所有愿意离开的汉人兄弟,扮作商队,返回中原!”
他从怀中掏出两份早已准备好的、盖着他私印的文书和两张厚厚的银票,分别塞到邹野和左耀手中:
“这是通关文牒和路引,用我辽东商行的名义。这银票,足够你们路上花费和在苗疆或老家安家置业!老五,你带着兄弟们,护送老四回苗疆,与史迦和孩子团聚!老五,你到了苗疆后,是留下,还是带着小翠和愿意跟你走的兄弟回你淮河老家,都由你!”
顾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深沉的情谊:“我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这些年,苦了你们了。走吧,去过你们该过的安稳日子。这是我顾远,对你们最后的命令,也是……请求。”
邹野和左耀看着手中的文书和银票,又看看顾远那郑重的眼神,眼圈瞬间红了。他们知道,主上这是要为他们这些老兄弟铺好最后一条退路,斩断与他的牵连,让他们彻底安全!这份情谊,重逾千斤!
“主上!”邹野声音哽咽,单膝跪地,“邹野……遵命!此生追随主上,邹野无悔!主上保重!”他重重叩首。
左耀也跪了下来,双目含泪:“老五……遵命!主上!您……您一定要好好的!日后若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刀山火海,左耀绝不皱一下眉头!”
顾远扶起两人,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兄弟!保重!记住,活着!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三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离别的愁绪,在喧闹的宴会中,悄然弥漫。
宴会持续到深夜,篝火渐熄,酒意阑珊。族人们带着满足的笑容,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回到各自的毡包木屋。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巡逻卫兵轻微的脚步声和草丛间夏虫的低鸣。
乌尔托娅早已被酒意和喜悦熏得双颊绯红,眼神迷离。从宴会后半段开始,她就如同粘人的小猫,紧紧缠在顾远身边。顾远也毫不避讳地当众展示着对她的宠爱——亲自为她切下烤羊最嫩的部位,喂到她嘴边;用指腹擦去她唇角的油渍;在她被女眷的“虎狼之词”羞到时,将她护在怀里低声安慰;甚至在众人起哄下,抱着她原地转了好几圈,惹得她惊叫连连却又笑声不断。那份毫不掩饰的偏爱和亲密,让所有人都看得分明,这位年轻的族长夫人,在族长心中是何等分量。
终于回到属于他们两人的、温暖而私密的木屋。门闩落下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暧昧而温暖。
分别近两月的思念,如同压抑的火山,在独处的这一刻轰然爆发。乌尔托娅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篝火的烟火味,她转过身,眼神灼热地看着顾远,那双灵动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野性而诱惑的光芒。她不再像平日那样羞涩,反而带着一种草原女儿特有的豪迈和大胆。
“郎君……”她声音沙哑,带着醉人的诱惑,一步步逼近顾远,高挑而充满活力的身体几乎贴上他的胸膛。
顾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撩拨得心旌摇曳,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顺势搂住她纤细却充满韧性的腰肢:“我的小托娅,今晚……似乎格外热情?”
乌尔托娅没有回答,只是踮起脚尖,温热的唇瓣带着酒意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猛地印上了顾远的唇!她的吻技依旧有些生涩,却充满了热情和急切,仿佛要将这两个月的思念和等待都融化在这一吻之中。
顾远闷哼一声,立刻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攻城略地,汲取着她的甘甜。他的大手在她玲珑有致的背脊上游走,隔着薄薄的夏衫,感受着她肌肤的滚烫和微微的颤抖。
一吻方歇,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乌尔托娅眼神迷蒙,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她猛地用力,趁着顾远意乱情迷之际,竟将他推倒在了铺着厚厚兽皮的矮榻上!她顺势跨坐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征服了猎物的女王。
她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顾远的颈间,然后张开贝齿,带着一丝顽皮和野性,轻轻地、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用牙齿叼住了顾远凸起的喉结!那尖锐而酥麻的触感,瞬间让顾远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股危险的、却又无比刺激的电流窜遍全身。
“嗬……”顾远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宠溺,“小母狼……露出獠牙了?这是要谋杀亲夫不成?”
乌尔托娅松开牙齿,舌尖却在那被咬过的喉结上轻轻舔舐了一下,留下湿热的痕迹。她抬起头,媚眼如丝,脸上带着得逞的狡黠红晕,声音又娇又蛮:“就是咬你!谁让你……让我等了那么久!让你……让我日日夜夜地想着你、念着你、担心着你!”她说着,眼眶又有些泛红,但很快被更浓烈的情欲取代。
顾远看着她这副又娇又嗔、又野又媚的模样,心中爱意翻涌,一股征服的欲望也被彻底点燃。他低笑一声,腰身猛地用力,瞬间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调换!
“谋杀亲夫?该罚!”他低吼一声,带着灼热气息的吻如同密集的雨点,落在她的眉间、眼睫、鼻尖,最后再次攫取了她微张的、带着甜蜜酒气的红唇。大手也毫不客气地探入她的衣襟,抚上那滑腻如脂、滚烫如火的肌肤。
木屋内,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兽皮摩擦的悉索声,汇成了一曲最原始也最动人的乐章。窗外,月亮湖面倒映着漫天繁星,温柔地注视着这片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土地,以及这间小屋里,那对久别重逢、抵死缠绵的爱侣。所有的阴谋、离别、伤痛,在此刻,都被这浓烈的爱意和温暖的归宿暂时遗忘……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