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依妍拖着疲惫又狼狈的身躯回到顾家老宅,踏入客厅的那一刻,她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出奇。
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向顾家的人解释自己这副模样,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略显凌乱的衣服,轻手轻脚地朝楼上走去。
刚迈上二楼,准备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时,却赫然发现江墨正静静地站在二楼楼梯口。手中夹着一根烟,点点星火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直直地看着她。
洛依妍推门的手猛地一顿,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瞬间堆起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哈哈,好巧啊江墨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墨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顾夫人身体有点不舒服,现在在医院。顾家的佣人现在都在医院帮忙。”
洛依妍一听,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又紧了几分“怎么回事,严重吗?”
“没什么大碍,就是老毛病。说吧,你怎么回事儿?”
洛依妍知道在江墨面前是瞒不住。
“是严厉靳那条疯狗。”
“他又纠缠你?”
“嗯。”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他那样的人占有欲强得离谱,而且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的。”
洛依妍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厌恶:“我可没必要为他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买单,等回了苏杭,他总不能追到我家门口发疯。”
江墨:“机票我已经订好了,后天一早的航班。”
洛依妍点头,若有所思:“正好趁着明天可以去和严伯母道别。毕竟之前承蒙她照顾,走之前还是该有个体面的告别。”
“注意安全,对了,顾逸轩呢?他怎么没有送你回来?”
“他被人拉着喝酒去了。这事儿不怪他,要怪就怪严厉靳那个疯子。”
她转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车祸现场他为沈妤瑶发疯的样子,还有苏杭九死后冲我撒气的模样...我还以为他多深情呢!可现在呢,竟然不顾严家的脸面当场悔婚。想来想去,看来他最爱的人应该是死去的苏杭九吧。”
江墨点点头:“应该是吧,毕竟白月光的杀伤力无人可敌,更何况还是死去的白月光。那种求而不得又戛然而止的感情,总是容易让人念念不忘。”
洛依妍眼尾泛红,一想到严厉靳,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她直直地看着江墨:“我问你一个问题。”
江墨:“你问。”
洛依妍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顿地开口:“白月光就那么重要?还是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就喜欢犯贱?”
江墨赶忙摆了摆手,急忙解释:“我可不是这样的。白月光这事儿吧,得看是哪种情况。要是苏杭九那种,我只能说喜欢她的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眼睛瞎”
“至于犯贱,至少我不是。像严厉靳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人才是吧。其实我也很好奇,苏杭九活着的时候也没听说他想娶她,反而一直和沈妤瑶混在一起。现在苏杭九死了,他又不愿意和沈妤瑶订婚了。呵呵,我都有点搞不清他的脑回路了。”
洛依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或许死去的才是最好的吧。一旦人死了,所有的缺点都被掩埋,留下的全是美好的回忆,自然就成了心头永远的白月光。”
“不用难过,早点看清严厉靳那样的人也是好的,对了,我也问你一个事儿。”他刻意放缓语调,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暗纹。
洛依妍歪头看着他:“你问。”
\"你觉得顾逸轩怎么样?\"江墨盯着她耳后那颗朱砂痣,落地窗外的月光斜斜切在两人之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及她的裙摆。
“很好啊。”洛依妍不假思索地回答“家世好,长得好,人也很好。怎么了?”
“如果让你和他谈恋爱呢?”这句话出口时,他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
洛依妍愣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瞪大了眼睛:“你在开玩笑?”
江墨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说:“你就当我在开玩笑吧,怎么样,如果你最开始遇到的人不是严厉靳而是顾逸轩,你会和他谈恋爱吗?”
这样的假设对洛依妍来说太过新奇,她从来没想过。在她心里,曾经对严厉靳的喜欢是真切的,即便后来这段婚姻充满了不愉快,她也从未设想过另一种可能。
如果先喜欢的人是顾逸轩,或者是别人,现在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呢?
洛依妍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
江墨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却没到达眼底:“那你现在想想。”
洛依妍顺着江墨的话,手不自觉地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轻笑出声“应该很幸福吧,如果和别人结婚的话,没准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江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西装裤下的膝盖微微发颤。他多想告诉她,站在你面前的\"别人\"就在这里,可喉间像塞着浸了酒的棉花,又涩又痛。
依妍,你愿意去设想假如从来没有遇到过严厉靳,遇到的是顾逸轩或者是别人,却不愿去想如果你最先喜欢的人是我,我们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江墨一直没再出声,洛依妍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你怎么了,江墨哥哥?”
江墨连忙收起情绪,抬起头,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没事,夜里有点凉,你先进屋换件衣服吧。”
说完,他转身下楼,洛依妍看着他下楼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总感觉江墨此刻的背影透着一种孤寂和难过,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心事。
楼下,江墨倚着雕花门框,打火机的蓝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指尖夹着的香烟抖落半截烟灰,沾在笔挺的西裤上,他却浑然不觉。
深深吸了口烟,辛辣的气息呛得眼眶发酸。他抬手抹了把眼尾,指腹触到一片潮湿。
呵呵,竟然哭了。
自嘲地笑了笑,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洛依妍穿着白裙在花园里追蝴蝶的模样,闯祸后躲在他身后揪着他衣角的样子,还有她仰头冲他撒娇时弯成月牙的眼睛。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骄横又可爱的小姑娘,早已成了他心底最柔软的执念。
可他比谁都清楚,在洛依妍眼里,他永远只是那个会护着她的“江墨哥哥”
即便知道没有结果,当她轻易说出对顾逸轩的设想时,胸腔里的刺痛依然来得猝不及防。
那种剜心般的疼痛,比看着她嫁给严厉靳时更甚——因为连这样虚幻的假设,她都从未施舍给他半分。
哪怕只是稍微设想一下与他谈恋爱的场景,都是种遥不可及的奢望。而她却轻易地顺着他的话,去想象和顾逸轩在一起的画面,这无意的对比才最致命。
夜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他仰头望着高悬的明月,烟蒂在指尖燃到尽头,烫得他指尖发麻,却不及心底的苦涩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