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鎏金兽首在暴雨中狰狞欲吼,苏牧跪在丹陛之下,望着皇帝手中那卷染血的接生婆手书。墨迹在雨水冲刷下洇成暗红云翳,却仍清晰可辨:\"辛巳年三月初七,宫产双子,长男眼生金瞳,次男......\"殿外忽有惊雷炸响,震得\"正大光明\"匾额上的灰尘簌簌而落,恰如太后惨白的脸色。
\"传旨:废太子李承乾为庶人,幽禁宗人府。\"皇帝的声音比殿角铜鹤的铸纹更冷,\"着青州牧陈康即日起进京监国,钦此。\"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马蹄疾驰声,八百里加急的黄绫上,边疆守将的朱笔批注刺得人眼眶生疼:\"蛮族三十万铁骑改道潼关,距京城仅三百里!\"
朝臣顿时哗然。苏牧攥紧赵虎的狼首玉佩,触到内侧凹凸纹路时忽然浑身发冷——那不是地形图,而是蛮族\"狼头山\"的布防图!他猛地抬头,正对上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苏爱卿,朕记得你曾献'坚壁清野'之策,可愿与朕共赴潼关?\"
御驾行至洛阳时,前锋营突然送来一具蛮族斥候尸体,其甲胄内衬绣着与赵虎靴底相同的狼首纹。苏牧在斥候舌下发现半枚蜡丸,展开竟是陈康的笔迹:\"蛮族可汗中了离间计,其弟正在策动夺权。\"他忽然想起赵虎遗物里的密信落款——正是可汗之弟的印玺!
\"陛下,这是局中局!\"苏牧在颠簸的车架里急道,\"陈大人早在三年前就派赵虎潜入蛮族王庭,用太子与可汗的密约挑拨其兄弟关系。如今蛮族改道潼关,看似来势汹汹,实则......\"话音被炮声打断,车帘外,潼关城墙已在暴雨中隐约可见,而城下的蛮族大营,竟燃起了冲天大火!
\"报——!\"探马浑身是血地滚进帅帐,\"蛮族内乱!可汗被其弟射杀,叛军正自相残杀!\"皇帝猛地站起,眼中闪过精光。苏牧望着帐外被雨水浇透的\"陈\"字大旗,忽然明白为何陈康的青州军行进速度如此之快——他们根本不是来\"清君侧\",而是绕道驰援潼关!
深夜,苏牧在军医帐中整理赵虎的遗物,发现其靴底暗格藏着的不仅是蛮族密信,还有半张泛黄的纸页。借着麻油灯,他认出那是陈康幼子的启蒙字贴,\"忠义\"二字下画着歪扭的狼首,而\"君\"字旁边,用朱砂点着个小点——那是青州流民用来标记善人的符号。
\"苏大人,陈大人有请。\"帐外传来亲兵的通报。苏牧握着字贴走出帐,只见月光下,陈康的替身卸去眼罩,左眼角泪痣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牧哥,大人临终前说,狼首旗该换样子了。\"他摊开掌心,露出枚刻着麦穗的铜佩——那是青州百姓为感谢赈灾,用碎银熔铸的谢礼。
五更天时,皇帝在潼关城头接见了蛮族新可汗。对方递上的降书里,赫然夹着太子与老可汗的密约原件。苏牧站在陈康替身身旁,看着阳光穿透狼首旗的缝隙,在降书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光斑聚在一起,竟像极了青州田间的麦浪。
\"这是百姓送的。\"替身将铜佩挂在旗杆上,狼首纹与麦穗纹在风中轻轻碰撞,\"大人说,真正的旗,不该是杀人的狼,该是养人的粮。\"苏牧忽然想起慈恩寺的晨钟,想起赵虎最后说的\"民心为旗\",喉头忽然哽住——原来陈康用二十年布的局,不是为了皇位,而是为了让这面旗,真正飘在百姓心里。
返程途中,皇帝看着苏牧腰间的铜佩,忽然笑道:\"朕打算开科取士,增设'惠民科',你觉得如何?\"苏牧想起青州集市上抢粮的老人,想起赵虎为救他而死的巷口,郑重跪地:\"陛下,臣恳请将'民心'二字,刻进每一道圣旨里。\"
太和殿重开朝会那日,苏牧捧着赵虎的狼首玉佩步入殿中。新竖起的\"麦穗狼首旗\"在殿外猎猎作响,陈康的替身以\"监国太子\"身份坐在皇帝下首,左眼角泪痣被阳光镀上暖金。当户部尚书汇报各地赈灾成效时,苏牧注意到太子袖中露出的一角纸页——正是那卷写满流民姓名的漕运账本。
散朝后,苏牧独自登上午门。春风拂面,他看见京城百姓正围着新贴的\"惠民科\"皇榜指指点点,有书生激动得当场落泪,有老妇往榜文上贴祈福的花瓣。远处,慈恩寺的钟声准时响起,这一次,钟声里不再藏着密语,而是清清楚楚的\"国泰民安\"。
他摸出赵虎的玉佩,轻轻放在城墙上。狼首与麦穗在阳光下交相辉映,仿佛两个老友并肩而坐,看这万里山河,终是百姓的山河。苏牧忽然想起陈康说过的话:\"权谋的终章,不是龙椅上的孤家寡人,而是让天下人都能在自己的屋檐下,笑看炊烟。\"
此刻,炊烟正从京城千家万户的屋顶升起,与旗角一同在春风里轻扬。苏牧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一个以民心为旗,以百姓为基的崭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