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旧锁玄机隐咒秘(1 / 1)

尘封铁锁待谁启,百年恩怨纸上寻。

暗室微光烛影晃,字字泣血惊人心。

********************************************************************************************************************************

那块松动的木板,在沈青临的指尖下发出了更为清晰的“吱呀”声,像是一声压抑已久的叹息,在这死寂的黑暗中被突兀地放大。伴随着这声响,那萦绕不散的女子悲泣声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骤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又似乎一下子贴近了他们的后颈,带着冰冷的、实质般的触感。

阮白釉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抓紧了沈青临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衣料里。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跳出来。恐惧不再是弥漫的雾气,而是化作了冰冷的利爪,紧紧攫住了她的灵魂。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画像上的女子已经走下画框,正站在他们身后,用那双空洞哀怨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别动。”沈青临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临危不乱的力量。他没有被骤然凄厉的哭声吓退,反而更加专注地感受着那块松动木板的反馈。他的手指顺着木板的边缘摸索,试图找到它的固定方式。这块木板的尺寸不大,约莫一尺见方,边缘打磨得还算平整,显然是经过人工处理的,并非自然腐朽松脱。

他再次尝试施加压力,这一次,他改变了方向,不是向内按压,而是微微向上提拉,同时向外侧推动。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开的声音响起,虽然微弱,但在万籁俱寂的环境下,清晰得如同惊雷。紧接着,那块木板向外弹开了约莫一寸的距离,露出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奇异的是,就在木板弹开的瞬间,那尖锐凄厉的哭声戛然而止。

并非逐渐减弱,而是像被人掐断了喉咙一般,突兀地消失了。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木屋之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呜咽。这种骤然的寂静,比之前的哭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打开某个开关后,停止了它的表演,转而用一种无声的方式,窥视着他们。

沈青临没有犹豫,手指探入那道缝隙,用力将那块木板彻底拉开。木板后面并非实心墙壁,而是一个凹陷进去的方形空间,像是一个简陋的壁龛。

没有光线,里面依旧一片漆黑。沈青临侧耳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流的流动。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体,是他在勘察现场时常用的强光手电。然而,按下开关,却只有微弱的电流声,灯泡并未亮起——似乎在这诡异的木屋里,连现代科技也受到了某种干扰,或者只是单纯的没电了。

“看来只能靠摸索了。”沈青临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沉着。他将手伸进那壁龛之中,小心翼翼地触摸着。

壁龛的内壁是粗糙的木质,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他的指尖在其中缓缓移动,感受着内部的轮廓和可能存在的物品。很快,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而坚硬的物体,表面凹凸不平,带着金属的锈蚀感。再往下摸,是一个方形的轮廓,质地是木头,但比周围的墙壁要坚硬致密得多。

是一个箱子。

沈青临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将那箱子往外拖动。箱子不大,但分量不轻,拖动时发出了沉闷的摩擦声。他用双手将箱子抱了出来,放在脚下的地板上。

“是什么?”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按捺不住的好奇。她也蹲下身,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月光轮廓,以及自己的触觉,感受着这个箱子。

箱子是木质的,表面似乎包裹着一层皮革,但年代久远,皮革已经硬化开裂,露出了下面深色的木材。箱子的边缘用生锈的金属条加固,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铆钉。最引人注目的是箱子正面的那把锁。

那是一把相当古老的挂锁,黄铜质地,但大部分已经被深绿色的铜锈覆盖。锁身很大,造型奇特,并非常见的样式,上面似乎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

阮白釉伸出手指,轻轻拂去锁上的灰尘和锈迹,努力辨认着那些纹路。她的指尖传来冰冷粗糙的触感,那些纹路并非简单的装饰,而是一些扭曲、抽象的符号,看上去既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某种仪式的图腾。

“这些符号……”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困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不完全一样……很像……很像我们在之前几处发现的那些标记,还有……骨瓷茶具底部那个模糊的印记……”

沈青临也凑近细看,虽然光线昏暗,但他凭借着出色的夜视能力和记忆力,也能大致看清锁上的符号。确实,这些符号与他们一路追踪“骨瓷诅咒”以来,在不同地点发现的零星线索,有着惊人的相似性,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古老感。它们仿佛是一个个沉默的密码,串联起威廉家族、骨瓷诅咒以及这间废弃木屋的秘密。

这个箱子里,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解开诅咒的关键,或许就锁在这个锈迹斑斑的箱子里。

“能打开吗?”阮白釉抬头望向沈青临,黑暗中,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侧脸轮廓,但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专注气息。

沈青临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检查着那把锁。锁孔被锈蚀堵塞了大半,看上去似乎已经完全锈死。他尝试着轻轻转动锁身,纹丝不动。这把锁,恐怕用钥匙也未必能打开了,更何况他们根本没有钥匙。

但沈青临并没有放弃。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医,他不仅擅长解剖,对于各种精密的机械结构也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和耐心。许多复杂的案件现场,都需要他处理一些被破坏或锁死的装置。他从随身携带的勘察工具包里(幸好这个还在身上),取出几件细长的金属工具,像是一套精密的探针和撬棒。

他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指尖和耳畔。他将一根细长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轻轻刮擦着里面的锈迹和灰尘。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他能清晰地听到探针刮擦金属的细微声响,感受到锁芯内部极其微小的结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壁龛被打开后,那令人窒息的哭声虽然消失了,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阮白釉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沈青临的动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打扰到他。她的心悬在嗓子眼,既期待箱子被打开,又隐隐害怕里面会藏着什么更加恐怖的秘密。

沈青临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握着工具的手却稳如磐石。他的手指灵活地捻动着探针,时而轻挑,时而按压,时而转动。这不仅仅是技术活,更是一场耐心和直觉的较量。他在脑海中构建着锁芯的内部结构,感受着每一个细微的阻碍和弹跳。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比之前打开壁龛木板的声音更加清脆。

沈青临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他轻轻转动了另一根辅助的撬棒。

“吱呀——”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那沉重的黄铜锁扣,缓缓地向上弹开了。

开了!

阮白釉几乎要惊呼出声,但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巨大的惊喜和激动涌上心头,几乎冲散了之前的恐惧。

沈青临也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工具,轻轻取下了那把沉重的、刻满诡异符号的挂锁。他将锁递给阮白釉,示意她收好,这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然后,他将手放在了箱盖上。入手处是冰冷的、带着裂纹的皮革和木材。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最后的心理准备。箱子里会是什么?是揭开一切谜团的钥匙,还是潘多拉魔盒?

他不再犹豫,双手用力,缓缓掀开了箱盖。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某种奇异香料(像是檀香又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干花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两人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箱子内部铺着一层深紫色的绒布,但早已褪色,并且被虫蛀蚀得斑斑驳驳。箱子里摆放的东西并不多,最上面的是一本厚厚的、用深褐色硬牛皮包裹的账本。

沈青临小心翼翼地将账本取了出来。账本相当沉重,牛皮封面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干硬,边角处已经磨损,露出了里面泛黄的纸张。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烫金的、但已大部分剥落的家族徽章图案,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只展翅的雄鹰,爪下抓着一串葡萄——这正是他们在调查中了解到的威廉家族的早期徽章!

阮白釉的心跳更快了。她凑近沈青临,两人借着微光,尝试翻开账本。纸张非常脆弱,边缘已经发黄变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他们极其小心地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是用一种古老的蘸水钢笔书写的英文花体字,墨迹已经从深黑色变成了棕褐色,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第一页是日期和抬头——“1942年,威廉贸易公司,雾港分行内部账目”。

果然是威廉家族的东西!而且是二战时期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和凝重。这本账本,很可能记录着当年威廉家族在雾港市的真实活动,或许就包含着与骨瓷茶具相关的交易记录。

他们继续往下翻,账目记录得非常详细,每一笔收入和支出,交易对象,货物名称,数量,都一一在列。除了常规的丝绸、茶叶、瓷器等贸易品外,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条目。比如,频繁出现的“特殊矿石”、“实验耗材”、“南部山区土着部落贡品”等语焉不详的记录,以及一些支付给不知名个人的大额款项,备注栏里则写着“封口费”或“特殊服务”。

这些记录,隐隐指向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

在账本下面,还压着一叠信件。这些信件的信封大多已经泛黄发脆,有些甚至没有信封,只是用细麻绳捆扎着。沈青临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没有收件人地址,只有一个潦草的签名,用的是和账本记录不同的笔迹。

他小心地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更薄,几乎呈半透明状。信上的字迹更加潦草,似乎是在匆忙或激动的情绪下写成的。内容是英文,夹杂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与锁上的符号有些类似。

“……仪式必须在月圆之夜进行……祭品已经备好,务必确保纯净……‘她’的血脉是关键,绝不能出任何差错……长老们很不满意近期的进展,警告我们时间不多了……骨瓷只是载体,真正的力量源于……”

信件的内容断断续续,充满了暗示和隐晦的词语。但“仪式”、“祭品”、“血脉”、“骨瓷”、“力量”这些词语,无疑指向了某种黑暗而神秘的活动。

阮白釉拿起另一封信,这封信的字迹娟秀一些,似乎出自女子之手,但内容同样令人不安。

“……我好害怕,威廉。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物品……那个房间,墙上挂满了奇怪的东西,还有那个味道……我每晚都梦到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她的眼睛……她好像在对我哭泣……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对吗?……”

穿旗袍的女人?阮白釉的心猛地一沉,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具穿着月白旗袍的女尸。难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些信件和账本,像是一块块散落的拼图,开始在他们面前逐渐勾勒出一个庞大而黑暗的轮廓。威廉家族的贸易活动,似乎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他们似乎在进行着某种与神秘仪式相关的秘密活动,而骨瓷茶具,以及某种特殊的血脉,在其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看来,‘骨瓷诅咒’并非空穴来风。”沈青临合上账本,声音低沉,“威廉家族当年在雾港,恐怕不仅仅是在做生意那么简单。这些账目和信件,牵扯到的可能是一个持续了几代人的阴谋。”

阮白釉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真相的碎片开始浮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和更大的谜团。那些神秘的仪式究竟是什么?“她”的血脉指的是谁?那个反复出现的穿旗袍的女人,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黑暗中,两人沉默了片刻,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彼此的心跳声。这个尘封的箱子,打开的不仅仅是威廉家族的秘密,更像是一个通往更深层、更危险领域的入口。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而这本账本和这些信件,就是他们在这片汹涌暗流中,唯一能够抓住的线索。前方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未知。那消失的哭声,似乎并未远去,只是潜伏在更深的黑暗里,等待着下一个被吞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