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姑苏城外寒山寺(1 / 1)

血脉为引,心甘为祭。

古老契约,锁启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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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件金属制品静置在检验台上,表面的符文幽幽闪烁,像某种活物在黑暗中呼吸。

每一次光芒的明灭,都似乎在加剧沈青临精神上的负担。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源自深处的躁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带着一种急切的、几乎是饥渴的意味。

封印的力量在减弱。

或者说,是内部被封印之物的力量在增强。

阮白釉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屏幕上依旧是威廉家族那些支离破碎的资料。

线索如同沙粒,从指缝间溜走,难以抓住。

“会不会……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阮白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确定。

“强行破坏不行,寻找特定的仪式或钥匙,线索又几乎没有。”

“这东西给我的感觉……它像是在等待什么。”

沈青临抬起头,目光深邃。

“等待?”

“对,等待。”

阮白釉肯定地点头,她站起身,走到检验台旁,但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你看这些符文的排列,虽然诡异,但隐约有一种……秩序感。”

“不像是纯粹为了封锁,更像是一种……引导?”

引导。

这个词触动了沈青临的某根神经。

他再次闭上眼睛,尝试去捕捉那与金属制品之间微弱的、冰冷的联系。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安抚,而是放任自己的感知沉入那片黑暗。

冰冷刺骨。

恶意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意识。

但在这片混乱的恶意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不同的信息。

那不是纯粹的毁灭欲。

其中夹杂着一种……渴望。

一种对特定“能量”的渴望。

就像一把锁,它需要的不是蛮力,而是一把精确契合的钥匙。

“血……”

沈青临无意识地吐出一个字。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什么?”

阮白釉立刻警觉地看向他。

沈青临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带着惊骇,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明悟。

“它需要祭品。”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祭品?”

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词本身就带着血腥与不祥。

“不是普通的祭品。”

沈青临扶着检验台的边缘,稳住有些摇晃的身体。

那短暂的深入探知,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

“是……与威廉家族血脉相关的……生命。”

实验室里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阮白釉看着沈青临,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动摇或者不确定。

但只有凝重的确认。

“威廉家族的血脉?”

她重复了一遍,感觉喉咙发紧。

“这怎么可能?威廉家族在雾港市还有后裔吗?就算有,谁会……”

她没有说下去。

后面的话,太过沉重。

沈青临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与紊乱的心跳。

“不仅仅是血脉。”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制品。

“还需要……自愿。”

“自愿献出?”

阮白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

沈青临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是一种古老的契约魔法,或者说是巫术。它遵循着某种扭曲的等价交换原则。”

“封印的力量来源于最初设下它的人,可能也与威廉家族的先祖有关。解开它,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就是同源的血脉,并且是出于自愿的献祭。”

“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契约的要求,让封印从内部瓦解。”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却又带着一种不得不面对的决绝。

“这可能是解开诅咒,阻止这一切的……唯一方法。”

唯一的,也是最残酷的方法。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所有的猜测、分析、推理,在这一刻都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复杂的仪式,不是什么隐藏的机关。

他们需要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流淌着威廉家族血液的人。

一个愿意为了解开这个跨越近百年的诅咒,而献出自己生命或一部分生命力的人。

阮白釉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这比面对任何凶杀现场都要让她感到不适。

那是一种冰冷的、直指人心的恶意。

“这太疯狂了。”

她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抗拒。

“我们甚至不确定威廉家族是否还有后人存在。”

“就算有,我们怎么去找?”

“找到了,又怎么可能说服对方做出这种……牺牲?”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心头。

沈青临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实验室的窗边,看着外面灯火璀璨、车水马龙的雾港市。

这座融合了东西方、新旧交替的城市,此刻显得如此遥远。

那些在霓虹灯下奔波忙碌的人们,有谁知道,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一个古老的诅咒正在悄然蔓延,而解开它的钥匙,可能就隐藏在他们其中某一个人的血脉之中?

“我们必须找到。”

沈青临转过身,眼神异常坚定。

“这是最后的机会。”

“在它彻底失控之前。”

他指了指那件金属制品。

“它的力量正在复苏,我能感觉到。时间不多了。”

阮白釉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那双因疲惫而布满血丝,却依然锐利的眼睛。

她知道沈青临不是在危言耸听。

他与这件物品的联系,让他成为了最敏锐的“警报器”。

“好。”

阮白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惧和抗拒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行动。

“我们需要重新梳理威廉家族的资料。”

她走到电脑前,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

“重点查找关于家族成员迁移、改名换姓、或者任何可能指向现代后裔的线索。”

“医院的出生记录、移民局的档案、甚至是……墓园的记录。”

沈青临也走了过来,目光紧盯着屏幕。

“威廉这个姓氏,在几十年前的雾港不算罕见,但与那个特定家族有关的,应该有迹可循。”

“我们需要交叉比对时间线,还有他们可能涉及的行业。”

“根据之前的资料,老威廉当年似乎涉足了远洋贸易和一些……不太光彩的生意。”

两人再次投入到浩如烟海的信息检索中。

只是这一次,目标变得异常清晰,也异常沉重。

寻找一个可能存在的、流淌着特定血液的、并且可能需要做出终极牺牲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实验室外,夜色渐深。

城市的喧嚣逐渐褪去,只剩下远处隐约的鸣笛声。

屏幕上的光芒映照着两人专注而疲惫的脸。

他们对比着泛黄的旧报纸扫描件,查找着模糊不清的航运记录,甚至试图从一些语焉不详的私人信件里挖掘线索。

进展缓慢。

很多记录要么缺失,要么在关键节点上中断了。

就像沈青临之前说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刻意抹去这个家族存在的痕迹。

“等等……”

阮白釉忽然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

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份几十年前的医院档案扫描件上。

那是一份关于传染病隔离区的记录。

“这里,1950年代初,城东隔离医院,有一批因不明原因集体患病的船员记录。”

“其中一个登记的名字……虽然拼写有些模糊,但很像‘威廉’的变体。”

沈青临立刻凑了过去。

档案记录很潦草,而且因为年代久远,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但那个名字,“willems, Arthur”,确实引人注意。

更关键的是,记录显示,这名船员并非死于那场不明疾病,而是在隔离后期……失踪了。

档案上只简单标注了“下落不明”。

“失踪?”

沈青临皱起眉头。

“在隔离医院失踪,这很不寻常。”

“会不会……他根本没病,或者说,他的‘病’和别人不一样?”

阮白釉快速查找相关的其他记录。

“关于这个Arthur willems的资料非常少,只有简单的入港登记,显示他是一艘荷兰商船的船员。”

“但奇怪的是,那艘船的后续航行记录里,没有他的名字。”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雾港,然后又凭空消失在了隔离医院。”

一个可能的线索出现了。

虽然微弱,但至少是一个方向。

“荷兰……威廉……”

沈青临低声念着。

“会不会,老威廉家族的某一支,早年就返回了欧洲,或者说,他们本就和欧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Arthur willems,是无意中流落到雾港,还是……有别的目的?”

“他的失踪,是被灭口,还是……主动隐藏了起来?”

线索指向了更广阔的范围,也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完全没有头绪。

“我们需要查这个Arthur willems。”

阮白釉立刻开始搜索相关的国际航运记录和可能的移民信息。

“如果他还活着,或者有后代,可能会留下蛛丝马迹。”

沈青临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件金属制品上。

此刻,它似乎比刚才更加安静了一些。

表面的符文光芒也变得内敛。

仿佛在确认他们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后,它暂时收敛了那份急切的躁动。

但这并未让沈青临感到丝毫轻松。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一旦他们找到了目标,真正的考验才会开始。

如何去接触?

如何去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又如何……提出那个残酷的要求?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对方拒绝,他们该怎么办。

强迫吗?

那违背了“自愿”的原则,封印无法解开。

放弃吗?

任由诅咒继续,甚至可能因为寻找的过程惊动了某些存在,而加速灾难的降临?

前方的道路,依旧迷雾重重,甚至比之前更加凶险。

阮白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沉重,她放缓了敲击键盘的速度,轻声道:

“一步一步来。”

“先找到人再说。”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镇定,驱散了沈青临心中一丝将要蔓延的绝望。

是啊,现在想那些还太早。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钥匙”。

沈青临点了点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线索上。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为了解开这跨越三代的诅咒,为了阻止那件邪物可能带来的更大灾难,他们必须走下去。

哪怕最终面对的,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或者一个他们无法承受的选择。

实验室角落里,那套骨瓷茶具依旧静静地躺在样本箱中。

暗红色的液体似乎停止了渗出。

但那份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诡异感,却如同附骨之蛆,提醒着他们,这场追逐远未结束。

诅咒的根源,家族的秘密,血脉的联系,还有那最终的、残酷的祭品要求……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被历史尘埃掩盖的、黑暗而扭曲的真相。

而他们,正一步步走向那真相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