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凝碧苔,箱木欲倾颓。
无形窥伺意,血引祸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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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混杂着木箱不堪重负的呻吟。
每一次撞击都让那临时拼凑的防御工事剧烈摇晃,木屑簌簌落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沈青临背靠着冰凉震动的箱体,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仍在渗血的指尖。
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潮湿积水的地面,晕开一小片诡异的色泽,比寻常血液更显粘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祥气息。
那血腥味,似乎与门外传来的冰冷腥臭隐隐呼应。
他按住伤口,力道徒劳。
血,依旧固执地向外涌出。
“血脉为引……”
羊皮纸上的字句再次浮现在脑海,冰冷而清晰。
他的血,是钥匙,也是诱饵。
阮白釉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焦虑。
“容器……注释上提到容器……”
她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从刚才惊鸿一瞥的记忆中挖掘出更多线索。
“材质?形状?或者……用途?”
沈青临追问,他的视线紧紧锁在那口箱子上。
那里面沉睡的金属制品,才是这一切混乱的源头。
而他,用自己的血,惊醒了某种关联,也引来了门外的“窥伺者”。
“不清楚……写得很隐晦,像是某种……仪式用品?”
阮白釉的声音透着不确定。
“而且,注释里强调,需要……特定的‘寂静之血’才能激活或使用那个容器……”
她的话让沈青临的心猛地一沉。
特定的“寂静之血”?
难道他的血,还不够“纯粹”?或者说,使用方式不对?
“砰!!”
又一次狂暴的撞击!
这一次,箱子顶端与门框接触的地方,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一道更宽的裂缝在门板上蔓延开,几乎贯穿了整扇门。
浓郁的黑暗透过缝隙涌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还有一种……仿佛实质般的冰冷恶意。
那恶意如有生命,贪婪地舔舐着屋内的空气。
“它……它好像更愤怒了。”
阮白釉的声音微微发颤,她下意识地向沈青临靠近了一些。
沈青临没有回答。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不断滴落的血液,以及羊皮纸、咒语、“容器”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上。
容器……
如果不是指具体的物品,那会是什么?
一种状态?一个地点?
或者……一个人?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
他甩开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强迫自己冷静。
他的目光扫过地面。
血液汇聚成一小滩,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近乎黑色的暗红。
那滩血迹的边缘,似乎……有些微弱的、难以察觉的蠕动感。
是错觉吗?
他死死盯着那滩血。
不,不是错觉。
血液的边缘,那些细微的血丝,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箱子的方向延伸,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
他的血,渴望着箱子里的东西。
或者说,箱子里的东西,在召唤他的血。
“青临,你看!”
阮白釉也注意到了异样,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震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羊皮纸上……关于安抚的部分,还说了什么?”
沈青临的声音沙哑,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阮白釉闭上眼睛,再次搜索记忆。
“……安抚……需要……祭品……与……力量同源……”
她断断续续地回忆着。
“祭品?同源?”
沈青临咀嚼着这两个词。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自己的手上,然后看向那滩诡异的血迹。
同源……
他的血,显然与箱子里的法器,或者说与这整个诅咒的力量,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难道,“祭品”指的就是他的血?
而“安抚”,并非彻底解决,只是暂时平息门外“窥伺者”的怒火?
撞击声突然停了。
毫无征兆的停止。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比之前的狂暴撞击更加令人心悸。
死一般的沉寂笼罩了狭小的空间。
只有他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清晰可闻。
门外,那东西还在吗?
它放弃了?
还是在酝酿着更可怕的攻击?
沈青临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什么声音都没有。
只有那股冰冷腥臭的气息,依旧顽固地从门缝渗透进来,甚至比刚才更加浓烈。
它没走。
它就在门外。
等着。
或者……在观察?
沈青临想起了【核心剧情】中提到的,他们第一次试图移动法器时听到的低沉笑声。
被观察的感觉,从未消失。
阮白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汗水无声地滑落。
突然,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响起。
声音很轻,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在木门破损的边缘缓缓摩擦。
一下,又一下。
缓慢而富有节奏。
这声音比猛烈的撞击更让人头皮发麻。
它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耐心和戏弄。
仿佛门外的存在,正在享受着猎物在恐惧中煎熬的过程。
刮擦声停在了那道最大的裂缝处。
然后,是更加清晰的……吸气声。
湿冷的,带着粘液的吸气声,就在裂缝的另一边。
它在嗅。
嗅着屋内的气味。
嗅着……沈青临血液的味道。
“血脉为引……”
沈青临瞬间明白了。
他的血,不仅是引动法器力量的钥匙,更是吸引这“窥伺者”的信标!
只要他的血还在流淌,只要这股气息还在散发,外面的东西就不会离开。
“容器……”
他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看着地上那滩蠢蠢欲动的血迹,看着那口岌岌可危的箱子。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如果找不到那个“特殊”的容器……
如果“安抚”需要“同源”的“祭品”……
那么,能不能……用他的血,直接与箱子里的法器建立某种联系?
不是为了掌控,而是为了……暂时“容纳”或者“引导”那股不稳定的力量?
以此来安抚门外的窥伺者?
这无异于引火烧身。
他根本不知道那法器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这样做会引发什么后果。
也许会让法器彻底失控。
也许会让他自己被那股力量吞噬。
也许……会暂时平息门外的威胁,为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风险巨大。
但他别无选择。
箱子撑不了多久了。
外面的东西,显然对他的血极度渴望。
继续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不确定。
他看向阮白釉,她的眼中同样充满了绝望,但深处还有一丝未灭的希冀。
“白釉,那个咒语,安抚的咒语,你还记得多少?”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阮白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点头,开始回忆那些古老晦涩的音节。
“……拉克……嘶……诺姆……(古老音节)……”
她低声念诵着,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但每一个音节都异常清晰。
沈青临凝神倾听,将这些音节牢牢记在心里。
同时,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口箱子。
箱体在刚才的撞击下已经严重变形,几块木板的接合处裂开了更大的缝隙。
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包裹着的厚重油布。
那金属法器,就在其中。
门外的吸气声还在继续,甚至带上了一丝……贪婪的意味。
沈青不再犹豫。
他伸出那只流血的手,慢慢地,坚定地,按向了箱子表面。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粗糙的木头。
而那滴落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渗入了木板的裂缝之中。
就在他的血液接触到箱子内部,接触到那包裹着法器的油布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能量,猛地从箱子内部爆发出来!
这股能量顺着他的手臂,瞬间窜遍全身!
并非是攻击性的力量,而是一种……古老、死寂、却又蕴含着磅礴威能的共鸣!
沈青临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冰冷的深渊。
无数混乱的画面、破碎的低语、古老的符号在他脑海中闪现、炸裂!
与此同时,他开始低声念诵阮白釉刚才回忆起的安抚咒语。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与那股冰冷的能量产生了某种呼应。
随着咒语的念出,他指尖流出的血液速度陡然加快,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近乎墨黑。
血液如同活物般,疯狂地涌入箱子的缝隙,浸染着里面的油布。
箱子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那声音并非来自木材的震动,而是来自……内部!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门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吸气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
不,更像是……迟疑。
那刮擦木门的尖锐物体,似乎也停顿了。
咒语还在继续。
沈青临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被快速抽离,视线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
但他强撑着,将最后几个音节清晰地吐出。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嗡鸣声达到了顶峰!
整个箱子散发出一种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微光。
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异常诡异,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渗透出来的色彩。
紧接着,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收敛回箱子内部。
嗡鸣声也随之消失。
一切重归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与刚才不同。
空气中那股冰冷腥臭的气息,似乎……淡了一些?
门外,那令人窒息的恶意,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暂时隔绝了。
沈青临脱力地靠在箱子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伤口……竟然不再流血了。
那道被划破的口子,边缘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像是被灼烧过一般。
成功了?
他暂时……“安抚”了它?
阮白釉扶住他摇晃的身体,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后怕。
“青临!你怎么样?”
“还……撑得住。”
沈青临的声音虚弱,但意识还算清醒。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箱子里的那个东西,建立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
那是一种冰冷、死寂、却又无比强大的感觉。
仿佛握住了一块来自亘古寒冬的坚冰。
门外,彻底安静了下来。
没有撞击,没有刮擦,没有吸气声。
那个“窥伺者”,似乎真的暂时退却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沈青临很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
他用自己的血作为“祭品”和临时的“容器”,暂时平息了法器的躁动,也安抚了被吸引来的窥伺者。
但根源未除。
羊皮纸上提到的那个真正的“容器”还未找到。
他的血,只能支撑一时。
一旦他与法器的联系减弱,或者他的“寂静之血”无法再满足那股力量的需求,门外的威胁,只会更加凶猛地卷土重来。
他看了一眼那口箱子。
此刻,它静静地抵在门后,表面残留着他暗红色的血迹,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里面那个金属制品,仿佛一头暂时沉睡的凶兽。
他们只是把炸药的引信,暂时掐灭了而已。
炸药本身,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