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幽幽风不止,残垣寂寂月未明。
符草微光破旧障,幽坛深处笑声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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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缓慢却坚定地吞噬着山林间最后的光线。
祭坛静默地矗立在前方,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远古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
那层无形的屏障依旧存在,将他们与祭坛隔绝开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压力。
沈青临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扭曲的空域。
触碰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感沿着指尖迅速蔓延。
并非物理的尖刺,更像是一种能量层面的排斥,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置疑的警告。
他的手指皮肤表面甚至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电弧状光芒,旋即消失。
“非常稳定,而且具有攻击性。”他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麻痹感。
这屏障比他最初感受到的更加危险。
阮白釉站在他身侧,夜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眼神锐利如刀,仔细观察着屏障与周围环境的连接处。
她的目光扫过祭坛的石基,扫过周围的地面,试图找出能量的源头或者薄弱点。
“它似乎和整个祭坛,甚至这片区域的能量场都连接在一起。”阮白釉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长时间的精神集中,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透明。
“像是一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青临点头表示赞同。
这绝非普通的防护法术,其复杂程度和力量层级远超他的预期。
单纯依靠蛮力或者常规的破禁符咒,恐怕难以奏效。
“威廉家族留下的后手,还是更早的东西?”他低声自语,目光深邃。
这个问题萦绕在心头,如同眼前的屏障一样,难以捉摸。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山林里的温度正在持续下降,湿冷的雾气开始从低洼处升腾,带着泥土与腐叶混合的气息。
再拖下去,不仅环境会变得更加恶劣,谁也无法保证这屏障之后,是否还会有其他的变故。
“不能等了。”沈青临做出决定。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与之前装金色符咒的玉盒不同,这个盒子由某种深色的硬木制成,表面雕刻着繁复却不规则的纹路。
打开盒盖,里面并非符咒,而是几小撮颜色各异的粉末状草药,以及几枚形状奇特的黑色石子。
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与矿物腥气的特殊味道散发出来。
“这是什么?”阮白釉好奇地看着那些东西。
“一些辅助材料。”沈青临解释道,“单纯的符咒力量可能不足以撼动这种级别的屏障,需要借助一些‘媒介’,引导和聚焦力量,同时中和它本身的排斥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这张符纸与之前的金色符咒不同,颜色更深,绘制的符文也更加古朴、复杂,透着一股苍凉的气息。
他将符纸平摊在手心,然后捻起一小撮淡绿色的草药粉末,均匀地撒在符文的特定节点上。
接着,他又取出一枚黑色石子,放在符纸的中央。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一丝不苟,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阮白釉安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她能感觉到,随着沈青临的动作,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正在被引动。
沈青临做完准备,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再次走向那无形的屏障边缘,将准备好的符纸连同草药和石子,轻轻放在距离屏障最近的地面上。
他没有立刻激发符咒,而是后退半步,双手开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
低沉而古奥的音节,开始从他的唇间缓缓吐出。
那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音调怪异,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仿佛直接作用于人的灵魂深处。
阮白釉感到耳膜微微震动,心脏也随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随着咒语的念诵,地上的符纸开始发出微弱的、朦胧的黄色光晕。
光晕并不强烈,却异常稳定,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开。
符纸上的草药粉末似乎被激活了,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草木清气,与空气中那股冰冷的排斥力量悄然接触。
嗤嗤——
细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的声音响起。
屏障与符咒、草药的力量接触的地方,空气扭曲得更加剧烈。
原本透明的屏障边缘,此刻竟隐隐显现出一层淡青色的光膜,光膜表面波纹急促地流动着,仿佛正在承受某种冲击。
沈青临的咒语声逐渐提高,语速也加快了几分。
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这个仪式对他来说消耗巨大。
那股无形的推力再次出现,但这一次,符纸的光晕顽强地顶住了压力,甚至还在缓慢地向前渗透。
淡青色的光膜开始出现不稳定的闪烁,颜色也变得明暗不定。
有效!
两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阮白釉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屏障的变化,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间,那里藏着她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依赖的物理防身工具。
符纸的光芒越来越盛,那枚黑色的石子也开始微微震动,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鸣,与沈青临的咒语声相互呼应。
淡青色的光膜变得越来越薄,似乎随时都可能破裂。
祭坛周围的压力骤然减轻了许多。
沈青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咒语声更加流畅。
然而,就在此时——
“嗬嗬嗬……”
一阵低沉而怪异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那笑声并不响亮,却仿佛直接在他们脑海深处回荡,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戏谑与恶意的冰冷。
它不像是从某个具体方位传来,更像是从四面八方,从祭坛的石头缝隙里,从脚下的土地深处,从周围每一寸冰冷的空气里渗透出来。
沈青临的咒语猛地一顿。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瞳孔骤然收缩。
阮白釉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后退。
那笑声里蕴含的意味,让他们同时明白了一件事。
这屏障背后,或者说,这祭坛的核心,存在着一个有意识的存在。
一个……正在观察着他们的存在。
而且,它似乎并不介意让他们知道它的存在。
这是一种警告,更像是一种……玩弄。
“谁?!”阮白釉厉声喝问,声音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惧而微微发颤。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漆黑的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但周围除了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动静。
那笑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涟漪后便消失无踪,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沉默与恐惧。
沈青临迅速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忽略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知道,现在绝不能停下。
那个未知的存在既然已经“出声”,就意味着他们的行动已经触动了核心,也意味着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必须加快速度!
“继续!”沈青临低吼一声,打断了阮白釉的搜索。
他重新开始念诵咒语,这一次,他的声音更加急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体内的能量毫无保留地涌向地上的符纸。
符纸的光芒瞬间暴涨,几乎变成了刺眼的金色。
上面的草药粉末剧烈燃烧起来,化作点点绿色的火星,融入光芒之中。
黑色的石子剧烈震颤,表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嗡——!
更加强大的力量冲击在淡青色的光膜上。
光膜剧烈地波动起来,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玻璃。
屏障的力量在衰退!
但与此同时,那股来自暗处的窥视感也变得更加强烈,如同实质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周围的阴冷气息仿佛也凝聚起来,化作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
阮白釉不再试图寻找笑声的来源,她紧抿着嘴唇,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道即将破碎的光膜,右手紧紧握住手术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汗水顺着沈青临的鬓角滑落,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必须在那个未知的存在做出反应之前,打开通路!
咒语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带着一种悲壮的急迫。
符纸的光芒已经达到了顶点,将两人和祭坛前的一小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淡青色的光膜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屏障,即将被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