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家里的女眷帮着做。”
“他们出去卖。”
“每卖出一碗,从你那五成里分他们钱。”
江书屹掰着手指头算起来:“王二狗、张铁柱、刘麻子……要是叫上五个人……”
“每人每天卖五十碗,就是二百五十碗。”江玉燕接过话头,“我算过了,码头每天来往的船工少说二三百人,天这么热……”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大哥盯着墙壁发直的眼神,又添了把火:“要是卖得好这可不少赚……”
“听说醉仙楼的小厮说,他们家一碗冰镇甜羹要卖十五文呢。”
江书屹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凳子。
他搓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突然拍了下大腿:“成!我这就去喊人!”
说着就要往外冲。
江玉燕一把拽住他袖子:“急什么?”
她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推过去。
“先拿这个去扯块蓝布,做面旗幡。我画了个'冰'字,明早找绣坊赶出来。”
江书屹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文钱。
他喉头动了动,突然觉得手里的铜钱沉甸甸的:“妹子,你这……”
“记得买最便宜的粗布就行。”
江玉燕已经走到门口,回头时眼里带着狡黠的光:“对了,做冰粉的法子明天你带我去张铁柱家。”
“我给大家说。”
“你得给我保证他们不能把这方子给我泄露出去。”
江书屹的手突然一抖,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你什么意思?\"
“莫不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因为他看见妹妹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江玉燕慢慢走回屋里,反手关上门。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她半边脸上,显得格外凌厉:“大哥是觉得,我信不过你兄弟?”
明明他才是势大的一方,怎么如此心虚?
“他们是大哥你的兄弟,不是我的。”
“所以我才要亲自去。”江玉燕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轻轻抖开,“这是我从药铺抄来的契书样式。”
“明儿个让他们按手印,谁要是泄露方子……”
她指尖在“罚银二十两”四个字上重重一点。
江书屹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两银子,够买三亩好地了!
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墙角的蛐蛐不知何时停了叫声,只剩下江书屹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他盯着那张契书。
“成。”他咽了口唾沫,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明儿个我让他们都来,谁敢不按手印……”
说着抡了抡胳膊,做出一副凶相。
江玉燕\"噗嗤\"笑出声,紧绷的气氛顿时散了。
她收起契书,轻轻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记得跟他们说,好好干,等赚了钱……”
她故意拖长声调:“我请他们喝比醉仙楼还好的酒。”
江书屹站在门口,看着妹妹的背影消失。
他转身从床底下摸出半截木炭,就着月光在墙上画起歪歪扭扭的账目来。
墙角的蟋蟀叫得更欢了,仿佛也在算着一笔好买卖。
天刚蒙蒙亮,李氏张罗着早饭。
吃完早饭,周氏带着李氏绣花。
镇上读书的读书坐堂的坐堂。
江玉燕就挎着竹篮出了门,篮子里装着一小包冰粉籽。
张铁柱家住在邻村,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前堆着和农具和木桶。
江玉燕到的时候,江书屹已经蹲在门口,正跟几个汉子说着什么。
见她来了,他赶紧站起来,朝屋里喊了一嗓子:“铁柱!我妹子来了!”
门\"吱呀\"一声推开,张铁柱探出半个身子,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局促:\"江、江姑娘来了?\"
江玉燕笑了笑,径直走进屋里。
屋内光线昏暗,几张长条板凳围着一张旧木桌,桌上摆着几个粗瓷碗。
王二狗、刘麻子几个已经坐在那儿,见她进来,全都站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坐。”江玉燕把竹篮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布袋,“今儿个叫大家来,是教你们做一样稀罕吃食。”
她解开布袋,倒出冰粉籽,几个汉子凑过来看,刘麻子伸手想捏,被江书屹一巴掌拍开:“别乱碰!”
江玉燕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木盆,倒入清水,又将冰粉籽装进细纱布袋,浸入水中轻轻揉搓。
很快,清水变得浑浊,渐渐泛起乳白色的光泽。
“这……这就行了?”王二狗瞪大眼睛。
“还差一步。”江玉燕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几滴液体进去,“这个倒进去能让里边的液体凝固。”
“切记不能多放,放多了会苦。”
她将混合好的液体倒入几个碗中,摆在桌上:“等半个时辰,就能吃了。”
几个小伙子面面相觑,显然不太信这么简单就能做出吃食。
江玉燕也不急,从篮子里取出昨晚准备好的冰粉,推到他们面前:“先尝尝。”
刘麻子第一个端起碗,咕咚灌了一大口,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凉!滑溜溜的!”
其他人也赶紧尝了,一个个啧啧称奇。
张铁柱咂摸着嘴:“江姑娘,这玩意儿真能卖钱?”
“能。”江玉燕从袖中抽出那张契书,轻轻摊在桌上,“不过,方子不能外传。”
“谁要是外传罚银二十两。”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几个小子盯着契书上面面相觑。
江书屹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拳头捏得咔咔响:“我妹子的意思,大家都懂吧?”
王二狗干笑两声:“懂,懂!”
江玉燕微微一笑,取出印泥:“那咱们按个手印?”
阳光从门缝漏进来,照在契书上。
几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个个按下了手印。
江玉燕满意地收起契书,站起身:“那就祝大家大卖特卖。”
走出张铁柱家时,江书屹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妹子,按个手印你就信他们了?”
他说咋就不信?
江玉燕回头,看了眼屋内正争抢最后一口冰粉的几个汉子,轻声道:“不信。”
“但信钱。”
江书屹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走!大哥请你吃碗馄饨去!”
远处,码头的号子声已经隐约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