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旅馆楼下，夏言藏匿心中澎湃的爱意与不舍，一脸平静的和顾云深道谢告别：

“顾云深，今天谢谢你，我先上去了。”

对于突然出现在小镇上，并在危难之时搭救了自己的顾云深，夏言除了道谢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顾云深拎着从医院开的药膏，抬头看了一眼暗沉下去的天色：

“我上去帮你把药擦了就走。”

“不用了，我自己能擦，你把药给我就好。”

夏言躲开顾云深的目光，伸手准备拿过顾云深手里的药膏。

顾云深别过手，将药膏藏在身后：

“头上的伤你看不见，得有人帮你上药，

咱们现在是朋友，你不用多想。”

咱们现在是朋友。

你不用多想。

顾云深说的云淡风轻，夏言却失了神。

是啊，她和顾云深之间，现在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又何必多想。

倒是自己，如果太过扭捏，反倒失了风度。

想到这里，夏言点头：

“好，那就麻烦你了，顾云深。”

得到夏言的同意，顾云深微蹙的眉舒展，嘴角也不自觉挂起微笑。

他跟着夏言上楼，来到房间外。

夏言低头开门，长发滑落掩住半边侧脸，

顾云深站在夏言身后，看着曾经的短发女孩，如今已经蜕变成长发飘飘的漂亮女人。

仅是一个背影，就让他心驰神往，心跳如鼓。

房门打开，夏言礼貌招呼顾云深：

“进来吧。”

顾云深噙笑回应，跟着夏言进到房间里，

他环视屋子一周，洁白的墙壁和简易的装饰还算素雅，一张2.2米的大床舒适而干净，床尾处，米白色的电视柜上摆放着2019年最新款的电视机，床头和床侧的位置，床头柜和玻璃桌一应俱全。

曾经生活拮据的小女孩，如今再也不用为了省几块钱，委身住在简陋的宾馆里了。

顾云深笑得更深，看着走到床边的夏言：

“你今天临走前，对你弟弟说的那些话，我为你感到开心。”

作为她一路成长起来的见证者，她今天的蜕变，让他欣慰。

夏言闻声回头，对上顾云深带笑的脸。

她懂他的意思，用笑容加以回复。

她笑起来的时候，眸中闪动的光亮隐现，如同璀璨星河，一下就扰乱他的全部心智。

一想到她的美另属他人，他的心，就被挫骨扬灰。

他走近她，极力压制内心的波涛汹涌：

“我先替你擦药吧。”

“好。”

夏言听话照做，背对着顾云深在床上坐下，给他腾出擦药的空间。

顾云深拨开夏言长发，在发间找到那块红肿的肌肤，取出药膏涂抹在肌肤之上，

因为心疼，他的眼中渐渐被水雾弥漫。

上完药，顾云深绕到夏言前面，面对夏言坐下：

“脸上的伤，我也一起帮你把药擦了吧。”

夏言有些慌乱的抬头，看见了男孩眼中的氲湿。

三年不见，男孩长得愈发俊朗，眉眼之中青涩隐退，取而代之的，是风华正茂，是气宇轩昂。

可是他的目光里，却有意无意流露出，同龄人身上没有的沧桑。

夏言明白自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所以，在看见顾云深眼中的氲湿时，她心软了：

“好。”

夏言开口应允，顾云深几乎是喜极而泣，噙着泪满足的跃起嘴角。

他赶紧又取了些药膏在指尖上，轻声安抚夏言：

“这药膏擦在伤口上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我轻轻的，你忍着点。”

夏言点头：“好。”

他的指尖轻触夏言红肿的脸颊，药膏冰凉，但肌肤的温度，却很暖。

这种久别重逢的氛围，让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夏言视线游弋，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

皮肤光滑白净如瓷器，认真的眸，挺拔的鼻，湿热的唇。

因为离的太近，他的呼吸，在夏言脸上迂回，带着淡淡的甜香，撩乱夏言的整颗心。

夏言忍住心中的悸动，垂着眼不敢再看他，但通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的故作淡定。

顾云深发现了夏言的变化，将目光从伤口上移回，重新投放在夏言的整张脸上。

女孩睫毛扑闪，深抿的嘴唇散着殷红，因为心虚，目光慌不择路，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鸟。

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他欲罢不能。

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揽进怀里：

“夏言，我好想你......”

每一个字眼，都是分别这几年以来，积压已久的情绪，这一刻的他，再也不想自欺欺人。

顾云深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夏言身体一僵。

可他的怀抱太暖，让夏言已经失去了推开他的能力。

夏言瘫软在顾云深的怀抱之中，用仅剩一点的理智提醒：

“顾云深，你不可以这样。”

她也想他。

可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

顾云深闻言，将她抱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

“夏言，难道你不明白吗？

是我妈，她非要给我介绍女朋友，非要逼着我去相亲，

我心想，反正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也是一滩烂泥，与其这样，还不如选择离你最近的李珊珊，

我知道李珊珊喜欢我，

通过她，我可以知道你的近况，

我做的所有选择，都是因为你啊！”

顾云深越说越激动，身体也开始颤抖。

夏言蜷在顾云深怀里，眼眶之中尽是后知后觉的泪水：

“顾云深，你不可以这样对李珊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我骗不了自己，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两行热泪从顾云深眼中坠落，融进夏言的衣领之中：

“夏言，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我外婆给我打的电话，说你奶奶去世了。

我猜你一定会回来送你奶奶最后一程，

我只要一想到，你可能会被那些人欺负，我就坐立难安，一刻都不想待在北京的学校里。”

原来如此。

夏言垂放的双手，不自觉紧握，然后松开，反抓住顾云深的衣角：

“顾云深，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说出的话语决绝，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被揉碎。

顾云深退身向后，握住夏言双肩，看见夏言眼中的泪水：

“夏言，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现在只要你一句实话，这些年以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这些年，他窥探她的朋友圈，没有看见她发过一条动态。

他无数次点开她的微信对话框，抛开后来置气的话语，他明明能感觉得到，她不是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当所有希望被碾碎，当所有侥幸被打压，

身处绝境的他，此刻还是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夏言凄凉笑笑：

“我爱不爱，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顾云深，咱们注定走不到一起。“

顾云深想都不想：

“当然重要！”

想到夏言的后半句，他又继续追问：

“夏言，为什么我们注定走不到一起？难道是我不够爱你吗？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

“傻瓜。”夏言无语凝噎，在沉寂片刻后，又重新对上顾云深通红的双眼：

“我出身不好，和你门不当户不对，仅凭一腔热血，改变不了什么。”

“门不当户不对？”顾云深不认命：

“夏言，你的出身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也不在乎。”

“你不在乎，不代表没人在乎。”说这话的时候，夏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绝望表情。

“你在乎吗？”顾云深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在乎的人不是我。”

是你妈。

顾云深不解：“你说的人，是谁？”

夏言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又恢复决绝：

“对不起，我要休息了。”

“夏言，你告诉我，你说的人，到底是谁？”

顾云深紧追不舍，急迫的想知道答案。

夏言不再回答，推着顾云深出了房间，

临关门前，她深深的看了顾云深一眼：

“顾云深，保重。”

嗓子沙哑，胸口酸涩，快要窒息。

顾云深立在门口，目睹夏言亲手将房门关闭，

他心中刚燃起的那一丝希望之火，又被无情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