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底，夏言正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一串陌生的号码打来。

夏言刚接通，电话那头就有一个浑厚沧桑的男声传来：

“喂，是夏言吗？”

“我是”，夏言疑惑：请问你是哪位？”

话音没落，电话那头就略带不满的开始奚落起来：

“好你个夏言，离家几年，连你大伯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大伯？

夏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给自己打电话的，是那个让自己倍感陌生的大伯夏宁宇。

几年不见，还是一样的生疏，还是一样的高高在上。

夏言有些错愕，

离家的这几年，除了2016年除夕前回去过，

她还曾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又偷偷回去看过爷爷奶奶两次，

并且在临走前，给他们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还嘱咐他们，有什么事情，可以给她打电话。

除了爷爷奶奶之外，那些所谓的亲人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夏言压下莫名而起的心慌，不想跟夏宁宇客套分毫，选择直接开门见山：

“大伯，你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夏宁宇对自家养的狗，感情都比对夏言要深。

他冷哼一声，也不想跟夏言废话：

“你奶奶昨天晚上去世了，就在刚刚，你爷爷突然拿出你的电话号码，非要让我打电话叫你回来。

——也是，就算你再怎么养不熟，她也是你的奶奶！”

言外之意，给夏言打电话是无奈之举，对夏言的鄙夷也是发自内心。

夏言上一秒的心慌，在听见夏宁宇的冷嘲热讽后，一瞬间就变成淡然，

她面无表情：

“知道了。”

没等夏宁宇再开口，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言奶奶家。

眼见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夏宁宇握着手中被夏言强行挂断的电话，气不打一处来：

“夏言这个臭丫头，居然敢挂我的电话？！真是一个毫无教养的白眼狼！！！”

说着，看向坐在一旁，头发花白，面色蜡黄的夏言爷爷，眼中是无法压制的怒意：

“爸！看您出的好主意！！——也不知道您是咋想的？！就这么一个没有仁义道德，不尊不孝的野丫头，你要喊她回来干啥？！！”

面对夏宁宇的质问，夏言爷爷佝偻着身子，眼神闪躲，口中呢喃细语：

“夏言是宁辉的孩子，是我老夏家的孙女，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回来送你妈一程。”

说着，停顿片刻：

“而且，她也不是你们口中，没有仁义道德的白眼狼。”

眼见自己亲爸为夏言开脱，夏宁宇火冒三丈：

“她有仁义道德？？！！爸！我倒是想听听， 她是怎么个仁义道德的？？？！！！”

在一旁折纸钱的大伯母，眼见自己老公被呛，二话不说就扔掉手中的纸钱，迎着堂屋里供放的棺材站起来：

“爸！！自从宁辉死后，您看看他的那个家，都乱成什么样了？！

您跟我妈每年的生活费，沈婉婷她给了吗？！！”

大伯母说着，目光扫过跪在一侧，默默低头烧纸钱，一语不发的夏乾：

“别的不说，就连我妈去世，她沈婉婷都没冒头来看一眼！！！

更别说夏言了，自从她爸去世，她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您现在说她有仁义道德？？！

我看您是老糊涂了吧！！！”

上一秒还其乐融融，跟夏宁宇老婆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折纸钱的夏言小姑夏宁易，

原本听见自家哥嫂嘲讽夏言没有仁义道德，她还颇为认同，

但是大嫂气势汹汹，对着自家老爷子开口就是那一句‘我看您是老糊涂了吧’，彻底激怒了她。

夏宁易将手中的纸钱一甩，横眉冷对：

“大嫂！有种你把我爸是老糊涂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面对冷不丁蹦出来掺和一脚的夏宁易，夏宁宇夫妻俩都有些意外。

夏宁宇也觉得自己老婆说的话过分了点，所以面对夏宁易的指责，没有开口。

但夏宁宇老婆不是吃素的，小姑子的突然发难，反而激起了她更多的火气，

她扬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看向夏宁易的目光，是居高临下：

“我就算再说10遍，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语气凛冽，充满挑衅。

夏宁易撸着袖子就扑过去，动作麻利抓起夏宁宇老婆的头发：

“张秀梅，我让你嘴硬！看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二人突如其来的扭打，一下就让整个老屋里乱作一团。

众人纷纷上前，想要将两人分开，但是女人之间的斗争，不争个你死我活，就永远没完。

夏宁宇老婆忍着头皮处的强烈剧痛，反手钳住夏宁易的脖颈：

“夏宁易，我给你脸了是吧？！看我不勒死你！”

两人从门口滚到屋内，撞到摆放棺材的长凳子上，棺材顺势晃动，险些从长凳上倾覆而下。

一旁诵经的先生见状，赶紧起身稳住晃动的棺材，

他看了一眼这些不孝子，语气之中充满无奈：

“你们要打去别处打，你妈都还尸骨未寒，你们这是想让她死不瞑目吗？！“

夏言爷爷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景，心中悲愤交加，

之前的颤颤巍巍，变成气急攻心，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如同枯木的身体，在光线里映出残缺的影子：

“你们够了！都给我住手！！”

声音苍老，却是震耳欲聋。

这一句怒斥，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原本吵闹的屋子，顷刻之间静谧下来，众人闻声看向这个瘦骨嶙峋，苟延残喘的老人。

扭打的二人，面对老爷子所剩无几的余威，也不由得松开了奋力交织的双手，裹着满身的灰尘，从地上爬起，怔怔而立。

夏乾上前扶住自己的爷爷：

“爷爷，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爷爷泣涕如雨：

“他们这是不想让我活！”

说着，上前两步，和蓬头垢面，满身是灰的夏宁宇老婆四目相对：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维护夏言吗？——好，那我就告诉你。

自从宁辉死后，沈婉婷确实就没再管过我们老俩儿。

但是你真的以为，单靠宁宇跟宁坤每人每年给的1000块钱，我跟你妈就吃穿不愁了吗？

一年2000块钱的生活费，我们甚至连病都不敢生一个！很多时候都是硬挺而已，为的就是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

是夏言。

这几年她一共回来过三次，除了2016年给我们的500块钱，之后回来的两次，每次都给的我们5000！”

换作以前，夏言爷爷一定不会为了毫无存在感的夏言说话。

但是这些年以来，他算是看清楚了，

那些处处耀武扬威，大言不惭的人，往往是最靠不住的。

反观夏言，夏家这些年亏欠她的这么多，最后却也是她，为晚景凄凉的爷爷奶奶，慷慨解囊。

他再也不想为那些假情假意，披上狐假虎威的外衣。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的震惊。

夏宁宇夫妻二人，更是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脸色铁青。

待夏乾扶着老人走开后，夏宁宇老婆和夏宁宇面面相觑，

她极力压低声音，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这个夏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