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家,已是日暮西沉。
周氏正坐在上房炕上,见他们进来,微微抬了抬眼皮:“回来了?”
“铺子看得如何?”
江恒仁抢先一步上前,搓着手道:\"娘,我们看了三处铺面。”
“西市街尾那间年租二十两,就是位置偏了些……”
“东市街中段那家最好,铺面不大但位置极佳。”
江玉燕不紧不慢地接过话头,“就是价钱贵些,年租要八十两。”
周氏眉头一皱:“这么贵?”
“还有一处……”
江恒仁瞥了眼江玉燕,支吾道:“在东市街转角,年租四十两,就是……就是……”
“就是着过火。”
江玉燕直言不讳,将发现的痕迹一一道来。
“不过赵三答应三十两租给我们,还包修葺。”
周氏锐利的目光在儿子和孙女之间扫了个来回:“老大,你觉得哪处好?”
江恒仁咽了口唾沫:“要我说……西市街那间就挺好,便宜……”
“便宜?”
周氏冷笑一声:“西市街一天能有几个客人?”
她转向江玉燕:“燕丫头,你说。”
江玉燕从容道:“我觉得东市街中段那间最好。虽说贵些,但位置极佳。”
她顿了顿:“不过若是银钱不趁手,着火那间修葺好了也能将就。”
周氏沉吟片刻,突然问道:“那着火的原因可问清楚了?”
“说是灶台走水。”
江玉燕目光清澈:“我仔细看过了,主体结构无碍,就是二楼地板全换了。”
周氏突然看向大儿子:“老大,你怎么看?”
江恒仁额头冒汗:“这……娘做主就是……”
“没出息的东西!”周氏冷哼一声,“连个丫头都不如!”
八竿子打不出个屁。
她转向江玉燕:“就定转角那间。”
江恒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反驳。
江玉燕乖巧地应了声是,眼角余光瞥见大伯攥紧的拳头。
也算是意料之中。
毕竟八十两的年租太贵了。
不说家里没那么多钱,就算是有周氏不会愿意冒这个险。
周氏忽然又道:“燕丫头,明儿个让你四叔带你去租铺子。”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江恒仁站在院子里,望着堂屋内祖孙二人的身影,狠狠啐了一口。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氏风风火火地闯进堂屋,手里挥舞着一块湿漉漉的抹布。
“哎哟我的老天爷!燕丫头你可算回来了!”
她嗓门大得震人耳朵:“你猜怎么着?咱家那口井突然冒浑水了!”
“我打水时差点摔个跟头!”
周氏眉头一皱:“大晚上的嚷嚷什么?”
张氏这才连忙收住脚步,但嘴上还是不停:“娘您不知道,那井水浑得都能和泥了!”
“我正洗着衣裳呢,一盆水泼出去……”
“娘,”江玉燕轻声打断,“我明早去看看……”
“看什么看!”
张氏一拍大腿:“要我说准是王婶子家那口枯井闹的!前儿个我……”
突然瞥见江恒仁阴沉的脸色,声音顿时低了几分,话题也转了个弯:“那个...燕丫头,铺子看得咋样了?”
江玉燕又把情况讲了一遍。
张氏又自顾自地絮叨起来:“要我说啊,就该选最贵的那间!”
“咱们燕丫头如今可是能挣钱的,怕什么贵?”
她得意地瞟了眼站在角落的李氏:“有些人啊,就是眼皮子浅……”
李氏气得脸色发青,又不好说什么。
江恒仁猛地咳嗽一声:“二弟妹,这开铺子的钱可是公中的……”
“公中的怎么了?”张氏叉着腰,“我家燕丫头挣的钱不都交公中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周氏,\"娘,您说是不是该给燕丫头做身新衣裳?”
“这去镇上做生意,总不能穿得跟个乡下丫头似的……”
周氏被吵得头疼:“都给我消停点!”
她瞪了眼张氏:“井水浑了就明日再打,铺子的事已经定了。”
又扫视众人:“谁再闹腾,明日都别吃饭了!”
张氏这才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着出去了。
临走还不忘拽走江玉燕:“走,娘看看那口井去……”
夜半时分,一道闪电劈开漆黑的夜空。
紧接着“轰隆”一声炸雷,惊醒了熟睡中的江玉燕。
她起身,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在窗棂上。
借着闪电的光,她看见院子里那棵老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枝丫像鬼爪般拍打着屋檐。
好久没下雨了,一下竟然下的这么大。
古代没有排水系统,怕是路都得给淹掉了。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村子淹没。
远处隐约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江玉燕攥紧了被角,这屋子不会塌掉吧!
这屋子就是稻草和泥巴夯的,可没有现代的钢筋水泥结实。
次日清晨,雨势丝毫未减。
江玉燕推开窗子,只见院中积水已没过脚踝,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被风雨打落的枝叶。
“这鬼天气!”张氏在厨房里抱怨,“柴火都湿透了,连早饭都做不成!”
江玉燕抱来柴房的秸秆:“用这个吧!”
她帮着张氏把早饭做好。
江玉燕刚把热腾腾的粥端上桌,就见江恒智披着蓑衣,满腿泥泞地冲进堂屋。
“完了!全完了!”他一把扯下斗笠,脸色煞白,“田里的稻子全淹了!”
“什么?!”周氏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江恒智抓起桌上的粗布胡乱擦了把脸:“我刚去看了东边的十亩田,水已经漫过田埂,稻子全都泡在水里了!”
他声音发颤,“要是这雨再下一天,今年的收成就……”
堂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李氏捂着胸口直喊“造孽”。
张氏则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活\"。
江玉燕悄悄望向门外,雨幕中隐约可见几个村民正往田里跑。
江恒仁突然拍桌而起:“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红着眼睛吼道,“十亩田的粮食啊!就这么……”
“大哥别急。”
江恒智拉住他:“我刚才看见里正带着人去加固堤坝了,说不定……”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