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脱粒(1 / 1)

\"好个二老爷!当自个儿是戏台子上的太岁爷呢?摔碗听响儿呢!\"

江恒礼缩着脖子往后蹭:\"娘,我这是手滑...\"

\"手滑?\"周氏一笤帚抽在他脚边,江恒礼被惊地跳起,\"你当咱家开窑烧瓷的?\"

李氏捧着簸箕过来打圆场:\"二弟快把茶壶放下,仔细再滑了手——珠姐儿,还不给你二叔拿个木碗来?\"

檐下拣麦的江玉珠嗤笑出声,葱白指尖拈着麦穗:\"木碗可糟蹋了四叔的派头,该把贡碗请出来才配呢。\"

\"都作死呢!\"周氏一笤帚抽在磨盘上,扬起金尘纷纷,\"玉珠去套驴拉石磙,玉芙跟着筛麦麸。”

“老三!你个榆木疙瘩戳着作甚?还不把仓库的扬扇扛出来!\"

江玉珠揪着手里的帕子,指尖捏起一根麦秸对李氏抱怨道:\"娘,我这新裁的襦裙...\"

话没说完就被李氏截住:\"娘给你寻件粗布围裳。\"说着解下自己靛蓝围裙。

外头传来驴的闷响。

四叔江恒信出去借驴回来了。

白氏抱着麦捆踉跄后退,眼瞅着要栽进荞麦堆,却被江玉燕闪身托住。

\"三婶当心,\"江玉燕顺势抽走她怀中的麦束,\"您身子弱,您去看着灶火罢。\"

白氏把麦束揽回自己怀里:“没事,我身子好着呢!”

日头攀上槐树梢时。

江恒礼借着撒麦壳偷懒,却被江玉芙当众戳破:\"二叔扬十斤麦子倒有八斤落回垛上!\"

江恒礼瘫在草席上哼哼,周氏冷笑着往他耳边摔竹筛:\"再躺就把你填进粮仓当耗子药!\"

那头拉石磙的灰驴,不知何时嚼了江玉珠帕子,气得江玉珠跳脚。

李氏忙拦着劝:\"好驴儿通人性呢,这是提醒姑娘该换新花样了...\"话音未落,江玉燕忽然轻呼:\"快看!\"

众人转头望去,但见东风卷起麦浪,金雨里竟现出七色彩虹——原是江玉燕早算准时辰,让白氏掐着点泼水除尘。

碎虹映着少女狡黠笑靥:\"老话说'麦虹现,仓廪满',今年定是个好年景。\"

周氏举着扫帚愣在原地,忽听墙头传来王大婶的惊叹:\"江家嫂子好福气!”

“这麦粒子落得比雨点还密实!\"

向来刻薄的老人竟红了耳根,转身一笤帚扫起漫天金雾:\"都聋了?没听见要下雨?赶紧收麦!\"

麦香混着汗味在院里蒸腾,连偷溜的江恒礼都没发觉,自己裤管里悄悄钻进两穗麦子——正是江玉燕系上的活结,专治懒骨头。

周氏突然把竹筛往麦堆上一扣,三角眼扫过灶房方向:\"老二家的死哪儿去了?”

“莫不是掉茅坑让蛆叼走了?\"

李氏闻言笑道:\"早起瞧见二弟妹背着背篓出去了,许是割猪草去了...\"

“放你娘的屁!”周氏一笤帚扫飞麦子,\"那懒蹄子能有这心?”

“定是躲懒去镇上嗑瓜子了!\"

她忽然抽了抽鼻子,进了厨房猛地掀开蒸笼——本该装着十二个窝窝头的笼屉,此刻豁然缺了个角。

跟进去的江玉燕顿时明白了,忽然轻咳:\"奶,麦虹要散了。\"

周氏却不肯罢休,跺脚冲着虚空骂:“等她回来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正好拿人皮绷个新簸箕,比柳条编的经使!”

骂声惊得灰驴打了个响鼻,把江玉珠的帕子嚼得更起劲了。

另一边张氏背着晒干的金银花,匆匆赶往镇上的益民堂。

她心里盘算着,这袋金银花要是能卖个好价钱,她就给自己买一只烧鸡。

想到烧鸡酥脆的皮,肥嫩的肉,张氏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镇上的益民堂是镇上最大的药铺,门面宽大,招牌高挂,上面写着“益民堂”三个大字。

张氏走进药铺,环顾四周,只见药柜上摆满了各种药材,药香弥漫,几个伙计正在忙碌着。

张氏走到柜台前,小心翼翼地放下背上的袋子,赔着笑脸说道:“伙计,我这里有点金银花,想卖给你们。”

柜台的伙计他抬起头,看了看张氏,又看了看她带来的背篓,问道:“金银花?让我看看成色怎么样。”

张氏赶忙解开袋子,露出里面晒得金黄的金银花。

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把,递到掌柜面前,说道:“您看,这花晒得可好了,一点潮气都没有。”

伙计接过金银花,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点了点头,说道:“这金银花成色不错,三文钱一斤,你觉得如何?”

张氏心里一喜,三文钱一斤,江玉燕果然没有骗她。

但她还是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说道:“伙计,这金银花我可是晒了好多天,又仔细挑拣过的。”

“……三文钱是不是少了点?”

伙计笑了笑,说道:“三文钱已经不低了。”

“现在金银花不缺货,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去别家问问。”

张氏还不清楚,这益民堂是镇上最大的药铺,别家肯定不会出更高的价钱。

她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三文钱就三文钱。”

她盯着伙计翻飞的秤砣,喉头随着秤杆起伏——那秤星每跳一格,仿佛都化作烧鸡油亮的翅膀。

张氏觉得就连柜台后飘来的当归味里,都恍惚混进了荷叶包的焦香。

“一共三斤。”

然后伙计找掌柜拿了九文钱,递给张氏,说道:“一共九文钱,你数数。”

张氏接过钱,仔细数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谢谢,真是个爽快人。”

张氏把铜钱分成两份:四文塞进袜筒,四文藏进发髻,留一枚明晃晃攥在手心。

她忽然瞥见药碾子旁散落的甘草梅,琥珀色的糖霜正被穿堂风舔薄。

跨出门槛时,她故意撞了下晾药材的竹匾。

方才趁伙计转身,她顺走了两粒甘草梅子。

把梅子抛进嘴里,回味无穷。

西街烧鸡摊的油香勾得她脚底发飘,铁钩上吊着的肥鸡滴下琥珀色的油珠。

张氏把梅核往地上一吐,核尖的残肉引得三只绿头蝇围着她打转。

\"二十文一只!\"摊主砍刀剁在枣木案上,震得张氏耳膜发颤。

张氏舔着酸甜的指头盘算:七文钱够买半只,若能把前日藏在屋里的私房钱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