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前走了几步,那宫女的腰弯得更深,脚下又退了两步。
齐芷怡皱了皱眉,只觉这宫女甚是奇怪。
她从未见过有人行如此大礼,倒像是故意想遮挡什么一般。
往近走了几步,宫女越发惶恐,竟要跪下去。
齐芷怡忙拦住她,柔声问。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为何行此大礼?”
那宫女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自己是谁,只得将身子缩得更低,几乎要缩成一团。
齐芷怡隐隐觉出不对,不动声色观察周围。
这宫女似是从忘忧宫过来,那里只住着颇受皇上宠爱的祁美人,同她一般,方有孕两月,这宫女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丝毫不敢泄露身份。
她与祁美人派系对立,哪怕出了一臂之力,也不会对自己有丝毫好处。
若逼急了这宫女背后的人,反而会引火上身。
于是退后两步,拉开了与那宫女的距离。
那宫女却如释重负,紧紧抿着唇,仍不敢抬头,趁着齐芷怡没再说什么,转身便逃也似的走了。
她望着那宫女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疑虑更甚。
甚至有种预感,祁美人的胎怕是不稳了。
不敢多待,匆匆回了乘风阁,便将此事抛诸脑后,如今怀有身孕,还是低调些好,莫要惹上什么是非。
果然,不过半个月,祁美人因被蜂群追逐,失足摔倒在了石阶上,意外小产,掖庭局杖毙了一名宫女。
那蜂群也不知从何而来,祁若夏只记得自己慌乱中想要逃离,却意外撞上了石阶,腹部一阵剧痛,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陆丹恂听闻此事,亲自去探望。
当时她额头磕在石阶上,当即昏了过去,幸好宫人发现及时,在身下垫了一垫,又叫来太医,堪堪保住了性命,只是孩子没了。
祁若夏醒来时,已是夜晚,殿内烛光摇曳。
陆丹恂坐在床边,眉头微蹙,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听见动静,注意到她脸色苍白,额角还带着伤,想到查到的结果,便有些烦躁。
“醒了?”
祁若夏声音沙哑,轻声唤道。
“皇上……”
他叹了口气,心中还是有些心疼的,到底是还未二十岁的小姑娘,便握住她的手。
“你受苦了。”
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无声地落着,想伸手擦泪,手却被他握着,便也只是垂眸小声抽泣。
陆丹恂知她心中难过,也不说话,只是静静陪着,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用帕子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眼底满是委屈。
“妾的孩子……没了……”
陆丹恂听着这话,有些心疼,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朕知道,朕都知道。”
祁若夏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息,不知不觉中又哭了起来,只是这次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流泪。
陆丹恂就这样抱着她,任由她发泄情绪,直到她哭累了才松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朕派了队侍卫巡查忘忧宫附近,你若见了,莫要害怕,有什么需要便差人去紫宸殿。”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妾知道了,谢谢皇上。”
陆丹恂并未询问经过,似乎是早有猜测,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垂眸看了眼她额头上的伤口。
“好好歇着,朕过两日再来看你。”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皇上离开。
待皇上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才无力地靠在床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她的孩子,才在她肚子里待了不足两个月,连成型都算不上,就这样没了。
裴韫欢自小产后便精心于养生,皇上赐的补药效果极佳,身子已调养得很是康健。
知晓派里新进的祁美人遭此不幸,她却本能地并不认为这只是所谓的意外。
唯有两种可能,一种为此事策划得滴水不漏,连皇上也能瞒过。
另一种则是,皇上替那人瞒住。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深想。
李夕静这日在接行桓下宫学的路上,听闻蕙良媛被打入冷宫之事,心中一惊,未待深思,一路小跑回了宫,令人仔细打听一番。
小宫女回报,是刘八子被谋害小产,皇上在气头上,不顾阮家求情,将其直接打入了冷宫。
阮玉枝当初害了她第二个孩子,虽养了行桓,可切肤之痛如何抵消,恨意从未消减。
大昱历史上,罪妃进了冷宫便没有出来的道理。
李夕静坐在桌前,手中握着茶盏,却久久没有饮下,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小宫女的话。
并不知晓此刻的她看起来如此兴奋,甚至有些癫狂,喃喃自语。
“你也有今天……”
忍不住起身,走到殿门口,抬头望向天空,眼角却流下一滴泪来。
她何尝想变成如今这样汲汲名利,可这世道理当恶有恶报,唯有站得高,才有选择成为何人的自由。
深吸一口气,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花,重新坐回桌前,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现下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冷宫里可不太平。
她必须做点什么,让阮玉枝在冷宫里也受尽折磨,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秦鸾薇叹了口气,这后宫之中,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自己虽不愿卷入其中,却也难免会受到波及。
瑶夫人一派从此折损一员,她虽在其中并不参与各事,却无形中也绑定上一些印象。
皇上如此决绝,阮家势力不小,至少够给阮玉枝谋个从五品的良媛位分养老,却还是选择送入冷宫,是真的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如今蕙良媛出事,瑶夫人怕是也会受到牵连。
秦鸾薇犹豫着,想去德仪殿探望,却被吟莲拦住。
“小主,您听奴婢一言,您这胎养到如今不容易,瑶夫人位高,却无协理六宫之权,您要靠自己啊。”
她叹了口气,瑶夫人虽无实权,却有两位最是聪慧的皇子,在这宫中亦是待她最好。
若瑶夫人倒了,她怕是也很难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