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不会再见小公子(1 / 1)

每句话就像带着倒刺的利刃,它们毫不留情刺入肌骨,又在离开时带出一片血肉。

这一刻,薛卿仪多希望她的手能像心一样没有知觉,这样她就不会连呼吸也觉得疼。

她低垂眼帘,默不作声地承受着,看掌心渗出的血染透雪白的纱布,逐渐变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你是哑了吗!”这一次秦愈扬起的戒尺打在了旁边的桌面上。

手都伤成这样了,眉头也不皱一下,是想他把她的这双手给打废掉吗?

还是说她在赌,赌他会心软?

秦愈确实是有一瞬间的心软,不然戒尺也不会打偏,可一想到被薛卿仪赌对了,秦愈顿时感到难堪,他叱咤风云半生,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拿捏了。

手起戒尺落,这一次还是打在了桌上。

茶盏被掀翻,嘭一声摔碎在地。

溅射的茶水打湿了裙摆,薛卿仪瞥过那片湿润,视线又压低了些:“是我考虑不周,王爷教训的是。”

听见这声王爷,秦愈的心像是被剜掉一块,他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薛卿仪,“你叫我什么?”

“王爷。”薛卿仪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外公不认她,再叫外公只会自取其辱。

看她一脸冷淡,秦愈如鲠在喉。

他扶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缓缓转身坐到椅子上,将手里的戒尺放下,“你和子瞻都不是小孩子了,行事要注意分寸,免得被人传闲话。要知道姑娘家的名声最为重要,虽然你在青楼待、但也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秦愈的声音比方才和蔼了许多,说话也没那么直接伤人,但薛卿仪知道这都是为了秦子瞻。

他好言好语说这些,是在提醒她这个一身污名的人离秦子瞻远点,别玷污了秦子瞻。

“请王爷放心,接下来我会好好待在琼华阁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是随着她的这番话出口,秦愈的脸色更难看了。

薛卿仪以为是嫌她说得不够清楚,于是又道:“王爷对小公子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您放心,我不会再见小公子。”

此刻秦愈整张脸黑得跟锅底有一拼。

他句句都在点她,要她注意自己名声,她倒好,说什么明白他对秦子瞻的良苦用心。

秦子瞻那个混账东西,他等会儿就去教训,现在跟她说这些,不过是想让她注意分寸。

私会这种事,对男人来说是风流雅事,对女人而言可就是大逆不道。

罢了,她都不叫他外公了,他还操心这些作甚,她爱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

秦愈摆摆手,“回去吧。”

薛卿仪福身告退。

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秦愈不自觉叹了口气,“她这趟可是只带了个丫鬟?”

唐管家回道:“薛二小姐此行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车夫,那丫鬟还是个说话不利索的。”

秦愈往后一靠,阖眸吐出一口浊气,“你带人送她回去,免得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徒增烦心事。”

“是。”唐管家应下。

“等等……”想到那双血淋淋的手,秦愈认命般地叹了一声,“去仓库里挑些疗愈肌骨的药送去,怎么说她也叫了我十五年的外公,这点东西还是该给的。”

薛卿仪收到一匣子珍奇药材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倒是献春满眼笑意,压低了声音同她说:“看来王爷,心里还是,在乎小姐的。”

外公这不是在乎她,是怕跟祖母不好交代。

是她考虑不周在先,挨打也是应该的,可若是任由她带着一双挨过打的手回去,祖母势必会为她讨个说法。

多了这匣子药材,便会显得外公还是在乎她这个外孙女的,只是气上心头才打了她。

回到琼华阁的第一件事便是上药,揭开血红的纱布,露出翻飞的皮肉,薛卿仪虽然没知觉,但看见两只手这副惨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轮椅滚动的声音响起,薛卿仪赶忙把手藏到身后,“已经很晚了,祖母怎么还没睡?”

“昭昭没回来,祖母如何睡得踏实?”

谢氏虽然老眼昏花,但还没到什么也看不清的地步,刚进屋她就注意到薛卿仪把手藏了起来。

“给祖母看看你的手。”

“一点皮外伤,就不劳祖母操心了。”薛卿仪勉强牵动嘴角。

谢氏也不跟她多说,直接示意杜嬷嬷上手。

杜嬷嬷摁住薛卿仪的胳膊使了个巧劲,就让她乖乖把两只手露了出来。

“嘶——”谢氏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弄的?”

薛卿仪低下头,“我犯了错,让外公罚了。”

反正她也瞒不过祖母,还不如老实交代。

听她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谢氏叹了口气,“确实是该挨两下打,深夜,马车,孤男寡女,实在容易招人非议。”

说罢,谢氏看向桌上的匣子,上面有平西王府的徽记,她抬手打开,见到里面的药材,轻哼一声,“还算他有点良心。”

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薛卿仪轻轻呼出一口气,能睡个踏实觉了。

可是等到后半夜,她竟然看见秦子瞻蹲在床边,正拿着什么东西往她手上涂涂抹抹。

薛卿仪一下惊醒,然后就被捂住了嘴。

秦子瞻举起药瓶晃了晃,接着指指她的手,脸上写满了歉意。

他这是知道她被打了,特意来给她上药。

薛卿仪点点头,示意他把手拿开。

但是秦子瞻怕惊扰了外面的献春和竹秋,依然捂着她的嘴,表示他上完药就走。

薛卿仪无奈,只能由着他去。

不敢想象这要是被外公知道,他得气成什么样。

等秦子瞻上完药了,她用口型告诉他:我要静养,别来打扰。

秦子瞻满脸委屈。

薛卿仪不为所动,铁石心肠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秦子瞻不情不愿地点了两下头。

结果第二天一早,薛卿仪又在院里的树上看见某人。

她也不搭理,转头就走。

秦子瞻连忙从树上跳下来追着她解释:“卿姐姐让我不要打扰,那我就在树上乖乖待着,这样也不行吗?”

薛卿仪正要开口,就听见嘭的一声,院门从外面被推开,为首的秦愈脸色阴沉地盯住秦子瞻,咬牙切齿道:“给本王把他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