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朱嫣儿的指尖在桌沿,收紧又松开,瓷白茶盏映着她,骤然失焦的瞳孔。

“算了,反正爹爹和娘亲已经......”

洛天宵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最终只将帕子,塞进她攥紧的掌心。

“放心,我会帮你找到岳父岳母的下落的!”

朱嫣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只是眼角却划下了两行泪。

叩叩!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闷。

嘎吱!

房门打开,一名小厮端着盘子进来。

冯掌柜变换脸色,接过盘子,摆放到了大圆桌子上。

“这是用苦酒腌的芹菜,大小姐尝尝可还爽口?”

两人分开落座。

洛天宵抢先夹起一筷,酸味刺得他眯起眼。

朱嫣儿用筷子尖在豆腐上,戳出个小洞。

乳白汁水慢慢渗出来。

她盯着豆腐出神,惊恐开口。

“婳妃娘娘,曾经就是吃豆腐噎死的。”

噗!

洛天宵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啪!

筷子更是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

哗啦!

冯掌柜手一抖,瓷盘边缘磕出个缺口。

两人同时看向朱嫣儿。

一脸你看什么玩笑的表情!

朱嫣儿尴尬的用筷子,搅碎豆腐。

很认真的解释。

“我听人说三公主六岁那年,抱着食盒哭晕在了殿前。

说是她母妃死了,这件事情在但是可是很轰动的!”

切!

洛天宵低头继续吃饭,心中则是在想。

这个傻媳妇,宫墙里的死法,从来比豆腐上的雕花更精巧!

冯掌柜则是忙着布菜。

无人注意的时候,嘴角不自在的抽了抽。

叮咚!

房门被打开,传来环佩声响。

三公主扶着门框,指甲掐进雕花木纹里。

“嫣儿,好巧啊!”

洛天宵放下筷子,余光扫到三公主腰间的玉佩。

竟缺了一角。

“三公主!”

朱嫣儿起身,宽大的袖口带翻了醋芹盘子。

嘭!

汤汁洒了一桌子!

三公主走到近前,问着空气中的菜香,声音发颤。

“当年食盒里,装的就是这道醋芹。”

噗通!

冯掌柜踉跄着跪下,额头冒冷汗。

“三公主恕罪!”

“哎?没事!”三公主不在意的挥挥手。

“你们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

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

三公主腰间的禁步,竟未发出声响,转眼已消失在回廊转角。

“奇怪的人!”洛天宵蹙眉。

暮色渐沉。

朱嫣儿第三次搁下筷子。

青瓷碗里羊肉,被戳得支离破碎。

“可是不合胃口?”

洛天宵指尖在大圆桌子的沿上,轻叩两下。

他早瞧见这小祖宗,从三公主走后,就绷着嘴角。

眼底凝着层薄霜。

啪!

朱嫣儿眼珠子一转,把筷子拍在桌上。

“你提议说让冯掌柜用‘宾至如归’时,我就该听出来。

她指着墙上褪色的菜牌。

“归是归了,归的是自家灶房吧?”

账簿边沿在冯掌柜指腹划出红痕。

浑然不觉地,盯着前厅方向。

“大小姐明鉴,咱们可是按照姑爷教的,用的可都是现宰的活羊!”

“羊是鲜的,手艺却是老的。”

洛天宵截过话头。

他夹起一筷子炖羊肉,对着烛火照,琥珀色的肉汁,顺着银箸往下滴。

“火候过了三分,桂皮多放了一钱。”

哈!

冯掌柜懵圈,连这个姑爷都懂吗?

朱嫣儿赞同的点头。

起身往厨房走。

洛天宵跟在身后,率先掀开靛蓝布帘。

朱嫣儿拎着铁勺,在尝灶上煨着的羊肉汤。

氤氲热气里。

女人蹙起的眉尖上,沾了层细密水珠。

“如何?”洛天宵凑过来问。

“盐沉在底下没化开。”朱嫣儿皱眉,生气的舀起第二勺。

啪!

手腕失去重心一抖。

滚烫汤汁溅出来,洒在了在指尖上。

历时烫的通红。

洛天宵抓过朱嫣儿的手,就往冷水盆里按。

两人挨得极近。

洛天宵都能闻到,女人发间茉莉花香。

“逞什么能?”

他面带怒意,说话却极其轻柔,拇指在烫红的皮肤上蹭过。

“后日回门礼单还没拟,倒先练起厨艺了。”

冯掌柜抱着酒坛子,进退两难。

洛天宵像是背后张了眼睛。

大声吩咐。

“取二两陈皮,三钱山楂来。”

他又对朱嫣儿挑眉,一脸的得意,“让你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厨艺。”

朱嫣儿一脸的不相信,要说洛天宵的武功还行。

至于厨艺,估计不行!

三刻钟后。

原本泛着油光的羊汤,变得清透。

浮着的枸杞在青瓷碗里打转。

朱嫣儿迟疑着小口啜饮。

突然睁圆了眼睛。

“酸味把腥气压住了?”

洛天宵用勺背轻敲碗沿,一脸的嘚瑟。

“陈皮破气,山楂化积,比你们用茱萸遮味高明得多。”

朱嫣儿脸上的笑意加深,不免多喝了几口。

咚咚咚!

外头传来铜锣响。

冯掌柜跌跌撞撞冲进来,靴子上还带着泥。

“大小姐!咱们香味斋......”

他瞥见洛天宵,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朱嫣儿掏出绢子,按在掌柜油汗淋漓的额头上。

“舌头被猫叼了?说清楚。”

“有人、有人在咱们店门对面支粥棚!”

冯掌柜缓了口气,一脸的愁苦。

“是四皇子府上的管事,带着人做的!”

洛天宵擦手的动作顿住。

他想起今早确有几辆,挂着玄色帷帐的马车,往香味斋这边来。

当时车帘微掀,露出半张敷着瓷白妆粉的脸。

他记得好像是,贤妃娘家的二公子!

“施粥?”

朱嫣儿气的颤抖,冷笑一声。

“咱们平阳侯府的酒楼,什么时候开始,连皇子府来挤兑了!”

洛天宵按住朱嫣儿发抖的肩膀。

转头吩咐冯掌柜。

“把后厨晾的干鱼取来。

再去找二十个乞儿,要嗓门大的。”

“是!”冯掌柜不明所以,但是却听命办事去了!

当夜。

香味斋前,支起十口铁锅。

油烹葱姜的香气,混着“平阳侯府犒赏街坊“的吆喝声。

把对面粥棚,衬得像丧事白帐。

洛天宵亲自掌勺。

滚油里炸得金黄的小鱼干,天女散花般抛出去。

哗!

引得顽童们欢呼雀跃。

朱嫣儿站在二楼窗前,注意到对面粥棚前玄衣管事,灰溜溜撤了。

她觉得指尖烫伤的地方,隐隐发热。

夜色沉沉。

洛天宵闭目养神。

这一天可真没消停的时候。

簌簌!

榻边窸窣声传来。

他眯起眼缝,等看清眼前的景象,瞬间睁大。

朱嫣儿披着外衫,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

那脚步轻盈得像只猫,哪还有半分白日里弱不禁风的模样!

“这小妮子......”

洛天宵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当朱嫣儿的簪尖,挑开密室暗格时。

那方缺角的羊脂玉佩,正静静躺着,与三公主腰间残缺的纹样,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