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柔和地洒在崎岖的山路上。

李凡的衣角，被荆棘勾住也浑然不觉，瞳孔里跳动着远处，那串鬼火般的亮光！

李昭领着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的流民。

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深山走去。

“这老油条，半夜带人进山，准没好事！”

李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的布鞋踩在枯叶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这身功夫来得蹊跷。

仿佛某年某月，曾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过！

山路越来越陡，李昭肥胖的身躯，已经开始气喘吁吁。

他抹了把汗，转身对身后的人吼道。

“都给我快点！天亮前必须赶到！”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李、李老爷，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哼！

李昭冷笑一声，脸上的横肉，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问那么多干什么？

到了自然知道，放心，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李凡在不远处躲藏，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他这个便宜二叔，向来无利不起早。

能让他半夜，亲自带路的地方，肯定藏着什么值钱东西！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哗啦啦！

前方突然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嘘！

李昭停下脚步，示意众人安静。

李凡趁机攀上一棵歪脖子树，借着月光。

他看到山坳处，竟有一片干涸的洼地，周围散落着几处小水坑。

“就是这儿！”

借着火光，李凡看见二叔的胖手，在腰间布袋上反复摩挲！

“看见没？这片莲藕地，至少荒了两年，里面的藕肯定又肥又嫩！”

流民们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前冲。

李昭却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刀，寒光一闪。

“都给我站住！”

人群立刻僵在原地。

李昭阴恻恻地说道：“听着！这地方是我发现的，规矩得由我定。

挖出来的莲藕，我要收三成。”

“三成？这也太多了！”

一个年轻后生，忍不住抗议道。

嘭！

李昭眼露凶光，刀尖抵住后生咽喉，在皮肤上压出白印。

“嫌多？现在就可以滚！但要是让我知道谁敢偷偷来挖的话。”

他故意没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树上的李凡握紧了拳头。

这个贪婪的二叔，连逃荒的流民，都要剥削。

他强压下冲出去的冲动，继续观察。

流民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尊严，纷纷点头答应。

李昭这才满意地收起刀。

“挖！”

李昭的刀鞘，拍在最近那人的脊梁上。

“少一两藕，就拿你闺女抵数！”

铁器碰撞声惊起夜枭。

有人用豁口的柴刀掘土，更多人是十指抠进板结的泥块里...

不多时，一声惊呼响起。

“挖到了！好大的藕！”

李凡定睛一看，心中同样惊喜。

瘦削的汉子，高高举起一截莲藕。

藕节虽沾着泥污，却能看到鼓胀的藕身。

李凡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品质，在饥荒年月里，简直是救命的神物！

李昭快步走过去。

一把夺过那截莲藕，放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不错，继续挖！”

人群中一个精瘦的年轻人，边挖边用锄头在树干上做记号。

这个细微的动作，瞬间引起了李凡的注意。

他暗自冷笑，看来二叔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这秘密保不了多久。

洼地里的挖掘，越来越热火朝天。

不断有莲藕被挖出，堆成小山。

李昭背着手，在人群中巡视，不时踢一脚动作慢的人。

“没吃饭吗？快点！”

一个妇人颤巍巍地捧着，几截莲藕走向李昭。

“老、老爷，这是我挖的。”

李昭看都不看就抓走最肥的两截：“记住了，三成！”

呜呜！

妇人含着泪点头，抱着剩下的莲藕，蹒跚走开。

树上的李凡怒火中烧。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只能悄悄滑下树干，准备离开。

同一时间，李昭突然高声宣布。

“今晚先到这里！

把挖到的都装好，明天继续！

记住，谁敢说出去，我让他全家都吃不上饭！”

李凡躲在暗处。

流民们用破烂衣襟兜着藕节，佝偻着身子离去。

李昭走在最后，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李凡了然，估计是有人给李昭，偷偷塞了好处。

等所有人都走远，李凡才从藏身处出来。

他快步走到洼地边，借着月光查看。

泥土被翻得乱七八糟.

但仍有大片区域未被触及。

他蹲下身，用手扒开一处松软的泥土，很快就摸到了一截莲藕。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

李凡掂了掂手中的莲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十亩藕田省着吃，或许能熬到秋收时节。

足够青林村的人，撑过这段艰难的日子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必须尽快行动。

李昭明天肯定会带更多人回来，到时候秘密就保不住了。

李凡最后看了眼，这片救命的莲藕地。

他故意绕了三里冤枉路，布鞋在泥地上踩出交错脚印。

他的身影，在晨雾中时隐时现，像一只矫健的山猫。

......

天已蒙蒙亮。

李凡气喘吁吁地跑回营地。

昨夜值守的正是肖家老三，眼下挂着两轮青黑。

守夜的肖三郎打着哈欠，见到李凡，顿时精神一振。

“李哥？你怎么...”

“里正在哪？”

李凡顾不上寒暄，直接打断他。

肖三郎看出事态紧急，连忙指向最大的那顶帐篷。

“刚醒！”

李凡在帐外连喘三声，这是他们约定的急讯暗号。

里正正在穿鞋，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李凡”

“是我！”

李凡一把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压低声音。

“我发现了一片莲藕地，至少十亩。”

里正的手僵在半空，老眼瞪得溜圆。

“多、多少？”

“十亩，可能更多。”李凡喘着气说。

“品质极好，我亲眼看到有人，已经挖出两斤重的藕段。”

里正猛地站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好。

“在哪儿？远不远？”

“南山坳，急行军两个时辰能到。”

“李凡顿了顿。

“但有个问题，我二叔李昭已经带人去挖了，他要求收三成。”

很快传来里正将牙齿咬地，咯咯响的声音！

“三成？那个畜生！这些藕节比朝廷的赈灾粮，更金贵！”

李凡点头。

“所以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估计最迟明天，消息就会传开，到时候肯定会吸引更多的流民，来争抢莲藕的地。

里正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

他一把抓住李凡的肩膀。

“李凡啊，你救了全村人的命！你放心，老头子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