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秋荷与崔氏,好歹也是十多年的婆媳,她这个婆婆,大字不识一个,但不妨碍她拿捏自己的儿女,特别是像李立国如此愚孝、老实的人,崔氏没有脑子,且十分的贪婪,此刻这么多钱在她眼前,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崔氏拧着眉,想解释的,可眼睛却死死盯着谈秋荷的荷包,突然,她一把扒开谈秋荷的手,直接伸手就去她荷包里掏信封,“钱呢?”
谈秋荷猛地后退一步,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置信地望着崔氏:“娘,你,你干啥呀?你好好抱着立国的骨灰,别叫他洒了……”
“我问你钱呢?”崔氏大字不识,她反应再慢也逐渐回过味儿来,她这个儿媳妇不打算把钱给她了,尽管她心中疑惑,可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把儿子的抚恤金拿到手,几百块钱呢,这么大一笔钱,她是怎么也不可能都给谈秋荷的!
“娘啊,立国没了,你,你还想着钱?在你眼里,立国他,他还没有钱重要,是吗?”谈秋荷一副震惊到极致的模样,“娘,你要立国的抚恤金?”
崔氏指着谈秋荷的鼻子:“立国是我儿子,他死了,他的抚恤金肯定是要给我的!你才三十多岁,这么多钱都给了你,万一你带着钱跑了,我和他爹将来可怎么办?”
“可立国还有孩子呢,钱都给了你,孩子怎么办?他们还在上学,小的那个身体也不好……”
“那我跟他爹还这么大岁数了呢!”崔氏直接激动地冲谈秋荷喊了一声,她随即冲到几个身穿军装的男人面前,“同志,我儿子没了,我跟他爹都这么大岁数了,他爹一身的病,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舍不得花钱,你叫谈秋荷把钱给我们,这笔钱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跟他爹的,对不?”
“娘啊!”
谈秋荷知道外面肯定有不少人看热闹,她故意将话说得很大声:“立国人还没下葬,你就惦记那点抚恤金,我一直以为,你是心疼立国的,娘,你真是要钱,可以等立国安葬了,你怎么就那么着急呀!你叫立国在天之灵,他如何安生啊!”
“呸,你当我傻呀!趁现在立国的领导在这里,你把立国的抚恤金给我!”
看到崔氏为了钱如此疯狂的模样,谈秋荷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刚刚铺垫了那么多,就是为了逼崔氏当着李立国领导的面、当着村里人的面,将她贪婪和无情、自私展现出来,只有这样,将来才不会被崔氏他们用孝道死死把她压住,永远都无法翻身!
“可我跟孩子,几个孩子年纪都还小,钱都给你了,我们怎么活呀?立国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好好看看,你尸骨未寒,你娘就来要钱,这么多年,你每个月的津贴我都如数分了一半给父母,这么多年了,我跟孩子咬紧牙关,吃不饱穿不暖都行,毕竟他们是长辈,可是你前脚刚死,后脚你妈就来要钱,我可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谈秋荷直接仰着头、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下事情闹大了,李立国的几个领导想上前,可碍于男女有别,只能干着急,崔氏只忙着撇清关系,后来不得已,她赶紧出门叫了人来帮忙,自己则趁机跑掉了!
谈秋荷原本只是装晕,可或许是表演得太过用力,闭着眼睛的时间一长,竟然真的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间,她记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
李立国没了,而她人到中年,拖着几个孩子,每天两眼一睁就下地干活。
为了养活几个孩子,她每天早上都要去割牛草、猪草,一百斤牛草十五个工分,白天就跟大家下地干活,男工干一天十五个工分,女工干一天只有十三分半,晚上,她就去干别人都不愿意干的活儿……
终于,在她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下,很快就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她还没等来好日子,也没等到几个孩子成家立业,便一命呜呼了!
或许是她执念太甚,灵魂百年不散,一直就在她劳作了一辈子的农场徘徊,她亲眼看到了经济的发展,看到了科技的发展,看到了这里一日又一日的变化,就在重生前的一刻,她还庆幸终于有人能看到她了!
可结果,那个老头往她手里塞了个是一个装满了种子的芯片盒子,梦里,谈秋荷发现自己能清晰看见这个小盒子里装着的东西,神奇极了,小小的盒子,居然装了许多的种子,她还能轻松打开盒子,甚至还是知道每一种种子的名字,生长周期、所需的条件等等。
她手里捏着几粒种子,这种真实的感觉让她恍恍惚惚,她死后,灵魂一直被困在那片土地上,她亲眼看到了时代的变化,看到了科技的进步,也看到了时间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痕迹,那时候她就在想,要是自己生活的时代也有这些东西,那她的孩子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妈,妈你醒醒!”
“妈,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别丢下我们!”
谈秋荷是在孩子们一阵阵的哭声中醒来的,她缓缓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去看了自己的手!
“啊!!!”
谈秋荷吓坏了,下意识将手里的几粒种子给扔掉了,几个孩子也被她吓到了,甚至他们都忘记了哭泣,怔怔地望着她!
狠狠咽下一口唾沫,谈秋荷从床上爬起来,她都没有穿鞋,下地捡起那几粒玉米种子,迅速放到了荷包里。
几个孩子被谈秋荷这一连串的动作吓到了,良久,谈秋荷的大儿子、十五岁的李红兵小心翼翼开口问谈秋荷:“妈,你咋了?”
谈秋荷猛地抬起头,她跟李立国结婚十六年了,可因为聚少离多,十六年的时间,他们只有三个孩子,老大李红兵,十五岁了,他长得很像李立国,高高瘦瘦的,刚上初一,原本十三岁就可以上初一了,可因为家里没钱,他小学就比别人晚一年多才去,所以,十五岁的李红兵,正在上初一下半学期。
老二李红英,是女儿,今年十岁,上三年级,长得又黑又瘦,稀疏的头发被努力扎成了两条辫子,光下还能隐约看到她头发中泛起的黄色。
老三李红月,今年八岁,刚上一年级,跟二姐李红英不一样,她的皮肤很白,白到不正常,毫无血色!
谈秋荷望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上辈子,她就不止跟李立国说过,想要攒点钱带老三去医院看看,这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看着就不太正常。
李立国答应了,可当他跟崔氏他们商量每个月少给他们一点钱时,他们说什么也不同意,崔氏就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哭,李立国无奈,只好没有再提。
谈秋荷紧紧抓着几个孩子的手,还好,温乎的,老大没有早早辍学下煤矿挣钱养家,老二也没有去当兵,小小的红月,还是个软乎乎的小姑娘,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真好,真好!
谈秋荷猛地一把将李红月拉到了自己怀里:“没事,都没事!放心,这一次,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