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的目光落在那颗丹药上，又移向几乎虚脱的清灰，那双万年寒潭般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澜。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将那颗混沌紫色的丹药捻起。
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温润感，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脉动。
“这是何物？”萧砚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但那深邃的目光却紧紧锁定了丹药。
清灰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爪子，小声道：“不……不知道呀……闻着，比之前的香一点……”
她偷偷观察着萧砚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
萧砚没有再问，而是取出了那枚精致的紫金海螺。
他微抿冷唇，轻轻吹响。
嗡——
海螺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无声的波动扩散开去。
没过多久，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丹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穿青色弟子服饰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
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眼眶微微凹陷，但那双眼睛却很亮，透着一股对丹道的痴迷与专注。
“弟子白展飞，拜见萧长老！”少年恭敬地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您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萧砚没有多言，直接将那颗混沌紫色的丹药递到白展飞面前。
“看看此物。”他的声音平淡如水。
白展飞连忙伸出双手，神情肃穆，小心翼翼地将丹药捧在掌心。
他低头仔细观察。
起初，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审视，目光扫过丹药的色泽、纹路。
但很快，他那原本只是明亮的眼睛骤然间瞪大，瞳孔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星火，在他眼中轰然点燃！
他屏住呼吸，将丹药缓缓凑近鼻尖，极其谨慎地轻轻嗅闻。
不同于清灰闻到的醇厚药香，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着万千冲突能量的气息钻入鼻腔。
白展飞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比他原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庞更添了几分病态的苍白！
他的手指，竟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仿佛掌心托着的不是一颗丹药，而是一块即将爆炸的雷火！
“这……这丹药……”白展飞的声音变得干涩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惧，“长…长老！这丹药……它……它是活的？！”
“活的？”萧砚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那颗丹药。
清灰也勉强支起虚弱的小身子，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和不解。
活的？
丹药怎么可能会是活的？
白展飞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砚，眼神里充满了惊涛骇浪。
他的视线又不受控制地扫过瘫软在蒲团上、气息奄奄的小老鼠，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疑、恐惧、难以理解交织在一起。
“弟子愚钝！弟子从未见过如此……如此诡异的丹药！”
他声音发颤，继续说道：“它的药力凝而不散，内敛到了极致！光从这一点看，确实是极品丹药才有的特征！但是……”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但是！在这极致内敛的药力深处，却潜藏着一股……一股无比狂暴、驳杂、混乱，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反噬其主的恐怖能量！”
“这股能量，像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禁锢、糅合、压缩在丹体之内，形成了一种……一种近乎于生灵才有的脉动！”
“这根本不是任何已知的炼丹手法能够做到的！寻常炼丹，讲究的是提纯、融合、顺应药性！而这……这简直是……”
白展飞似乎想到了某种只存在于禁忌传说中的可能，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清灰的目光，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惧和骇然！
他钻研丹道多年，自诩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如此邪门的东西！
将无数种属性冲突、狂暴无比的能量强行凝聚成丹？这与引爆自身灵力、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可偏偏……它成功了！
还以一种诡异无比的方式，维持着平衡，呈现出近乎“生灵”的特征！
“像是……以身炼丹？！”
白展飞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寂静的丹房内轰然炸响！
清灰的小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家伙……眼睛也太毒了吧！这都能看出来？！
萧砚的目光再次落在清灰身上，那双深邃无波的眼眸中，探究的意味前所未有的浓厚。
他自然知道这丹药是清灰吐出来的，也全程目睹了她体内能量的暴动与凝聚过程。
但听到白展飞如此具体、如此惊骇的描述，尤其是“以身炼丹”这四个字，即便是他这古井无波的心境，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涟漪。
以身炼丹！
此法逆天而行，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丹毁人亡，连神魂都会被狂暴的能量彻底撕碎，湮灭于世间！
这只看似弱小胆怯的小老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能看出此丹的品阶和具体功效吗？”萧砚压下心中的讶异，声音恢复了平稳，继续问道。
白展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中冷静下来。
他再次低头，闭上眼睛，眉心微蹙，调动全部心神，仔细感应那丹药内部蕴藏的气息和玄妙。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脸上惊疑不定之色更浓。
“回禀长老！此丹色泽混沌，内蕴紫气流转，若弟子没有看错，这是弟子以前所说的九转还魂丹！”
白展飞脸色凝重，继续道：“寻常的九转还魂丹，前几转虽也珍贵，但若有丹方，寻齐药材，总有炼制之法。但这颗……”
他看着丹药，又看看清灰，语气带着强烈的不确定。
“但这颗丹药的气息……比我祖上那靠药物炼出的前两转感觉更具有灵气！其内蕴含的生机与那驳杂狂暴的能量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仿佛……仿佛真的蕴含了一丝‘还魂’、‘逆转’的真意！”
“传说中，九转还魂丹若是能臻至第九转，便拥有逆转生死，扭转乾坤之能！甚至……甚至能跨越时光长河，将人从濒死之际拉回，获得……重生！”
说到“重生”二字时，白展飞的声音都在发颤。
清灰呆住了。
九转还魂丹……第九转……重生？
一个荒谬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难道……难道她之所以能重生，就是因为上辈子，在萧砚身边，偷吃了他炼制的九转还魂丹废丹太多了？
虽然听起来无比离谱……
但结合自己这番“以身炼丹”的诡异经历，和白展飞此刻惊骇的分析……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她下意识看向萧砚。
恰好，对方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那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要将她这小小的身躯，连同那些刚刚萌生的、荒谬的念头，一并看穿、剥透。
清灰的心尖又是一颤。
只听白展飞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继续补充道：“据说，真正的九转还魂丹，若臻至第九转，丹成之时绚烂无比，更伴有空间法则的波动，玄妙不可言。”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颗混沌丹药，语气既是敬畏，又是遗憾：“长老这颗九转还魂丹，虽蕴含着一股惊人的‘活气’，但距离传说中的第九转……恐怕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萧砚平静地点了点头，目光却未从清灰身上移开分毫。
“确实还远。”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激动得浑身发抖的白展飞，“救你那位重病的家人，应当足够了。”
“救人”二字，如同一道天光，劈开了白展飞心中的阴霾！
他激动得几乎站立不稳，苍白的脸上瞬间涌上血色红韵。
“多谢！多谢萧长老赐药！”
他深深一揖，声音哽咽，感激涕零。
萧砚微微颔首，受了他这一礼，淡然道：“无妨。”
随即，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落在白展飞身上。
“你祖上，除了留下那残缺的丹方，可曾提及过……这九转还魂丹，每一转之间，具体有何区别？尤其是那传说中的第九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