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云层中,雷声轰鸣,电光闪烁,雷劫正在不断酝酿着,积蓄力量。
云层下,荒林之中,沐云殇伸出手,探向苏婉儿的发顶。
那只大手轻轻落在苏婉儿的的头顶,没有预料中刺骨的寒意,也没有想象中的翻涌的黑气,更不见撕心裂肺的剧痛。
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的只是头顶传来温暖而轻柔的触感,就像长辈在抚摸孩子的头。
“傻孩子…”沐云殇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哭什么?师祖又不是什么大坏人。”
“什么?”
苏婉儿猛地睁开泪眼,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魔头”。
堂堂魔教教主,手底下人命无数。
麾下的各种鹰犬更是无恶不作,随便拉一个出去,都可以吓哭三岁小孩,半夜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可此刻,这位让修行界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却像个普通的长辈一样,温柔地抚摸她的头顶。
还说自己不是坏人。
是她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师…魔…”一时间,苏婉儿竟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长辈”,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叫尊称?沐云殇可是她的家人惨死的罪魁祸首。
那叫魔头?万一激怒了他,她和师父包括天剑宗弟子们,都活不成。
她甚至不敢挣脱沐云殇的手,任由那只大手在她头顶肆意妄为,将她的头发揉成一团鸟窝。
就在她满心纠结之际,云层之上的雷劫终于酝酿至巅峰。
原本就翻滚不停的云层,此刻更是如同被煮沸的墨汁般剧烈沸腾,恐怖的威压弥漫在天地之间。
“嗯?”
沐云殇忽然收回手,抬头看向天空中那厚重得仿佛要压垮大地的云层,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师祖来得匆忙,竟忘了给小徒孙带礼物。”他轻声叹息,仿佛在惋惜一次精心准备的惊喜被遗忘,“那便帮你渡劫吧。”
话音未落,他大手一挥。
刹那间,风云突变。
原本如墨般翻涌的云层如被无形之手撕扯,飞速消散。
那即将落下的劫雷如同被抹布随手抹去的污渍,转瞬间在天地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乌云散尽,天空瞬间恢复清明,温柔的阳光倾泻而下,轻柔地洒在苏婉儿那满是泪痕又震惊不已的脸上。
挥手驱散雷劫,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
随手抹去天劫,沐云殇的面上毫无波澜,似乎这对他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身,看向一脸呆滞的苏婉儿,微微一笑:
“怎么样?师祖的这份礼物,你可满意?”
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宠溺,不像是在看徒孙,倒像是在看徒媳。
以他千百年的阅历,又怎么看不出自己这位便宜徒孙的小心思,她看向叶长歌的眼神,哪里像是在看师父,分明是在看情郎。
对这位徒媳,他倒是很满意,长得就不用说了,天赋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对长歌一片真心。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能让他抱上徒曾孙?
“沐云殇,你到底想怎么样?”苏婉儿终于回过神来。她思来想去,最后选择直呼沐云殇的大名。
并未因他的善意而放松警惕。
众所周知,魔头都是善于伪装的。
而眼前之人,更是魔头中的魔头!
这个家伙,以为给她点恩惠,她就会对他感恩戴德吗?
他以为他是她师父吗?沐云殇害她家人惨死的仇,她记一辈子!
沐云殇闻言,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目光望向天星镇的方向。
“我只是听说这里有血祭,才过来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冒充魔教行事。
魔教虽然坏事做尽,但也不是专门给人背黑锅的。更何况两年前,我就下令废除血祭,违者杀无赦。
更重要的是…”
沐云殇顿了顿,看向苏婉儿身后还在渡心魔劫的叶长歌,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顺便来见见我的小徒弟过得怎么样…”
“天星镇的血祭不是魔教所为?”
苏婉儿呆愣在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得不知所措。
如果说血祭不是魔教所为,那么就只能是——天机阁那群家伙。
“呵呵,千真万确。”
沐云殇点点头。
“可是为什…”
苏婉儿还想再问,可雷劫虽然被抹去,心魔劫还是如约而至。
她难以支撑地闭上眼,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
沐云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随后带着她走向仍在渡劫的叶长歌。
一只手拎着一个人,他本打算就这样带着二人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当他目光扫过还躺在地上的天剑宗弟子们,突然自嘲一笑。
“没想到我堂堂魔教教主,居然会替天剑宗弟子疗伤。也罢,谁让长歌心善呢?”
他脚下一踏,磅礴的生机自脚下涌出,所到之处草木疯长,百花绽放。
那些重伤昏迷的天剑宗弟子们,在这股生机的滋养下,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做完这一切后,沐云殇带着二人身形一闪,几息之间便出现在万里外的一处幽静山谷之中。
这里灵气氤氲,鸟语花香,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将两人轻轻放在柔软的草坪上。
沐云殇看向紧闭双眼的叶长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有疑惑,有温情,有怀念,最多的还是淡淡的悲伤。
那是一种不被信任的,被抛弃的悲伤。
“长歌啊,师父不明白,如果你想做个好人,为何不能一开始就和师父说呢?”沐云殇对着紧闭双眼的叶长歌自言自语,语气温和又带着无奈。
“难道师父会拦着你吗?”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不想要血祭,直接和师父说就是,非要自作主张,搞得现在魔教上下对你喊打喊杀,天剑宗又对你心存戒备。”
“最重要的是,师父这么多年待你如亲子,你一声不吭就跑走,你可知师父心里有多难过?
你这新收的徒弟,甚至就连长歌你,都对我心怀杀意,师父心里难受啊…长歌你能赎罪,师父难道不可以吗?”
沐云殇的声音有些落寞,伸出手揉了揉叶长歌的头顶,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那个曾经追着他求教的小徒弟,如今却视他为仇敌。
“唉…”
长长叹了口气,沐云殇转过身,目光望向远方的天星镇。
那群天机阁的疯子竟敢算计他的徒弟,还害得他徒弟少了只手。
要是不让他们付出些代价,天机阁那群疯子估计自以为他们能一手遮天了。
他正欲抬步离去。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师父…对不起…”
沐云殇猛地转头看向身后。叶长歌依旧紧闭着双眼,似乎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
“哈哈哈!”沐云殇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饱含着畅快与释怀。
这一刻,多年的心结,似乎就这么解开了。
有此一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