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八皇子玄戈,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才疏德薄,屡犯荒唐。”
“然,念其母妃早薨,朕心甚悯,特封为【梗王】,赐京中王府一座,无诏永驻皇城,钦此——”
翌日,圣旨号召天下,宛如长出翅膀一样,飞向帝都各方。
天下皆惊!
哈?
两日来被谣传迷奸自家未婚妻的奇葩八皇子,居然被封王了?
不会是皇室为了颜面,才找了借口将其从皇宫内赶出来了吧?
一时间。
茶楼酒肆唾沫横飞,连路边的野狗都跟着“汪汪”附和了两声……
九皇子府。
“啪!”
李奕辰怒不可遏地踹翻博山炉,火星子溅上了绣金蟒袍。
“父皇简直糊涂啊!”
“那个窝囊废居然也能封号王?”
“该死!”
“该死的李玄戈啊!!!”
他怒啊!
赵国公主是为不嫁给一个废物。
他则为了陷害李玄戈,以绝后患……
因为只要李玄戈存在一天,父皇就不会立储君!
以至于。
两人宛如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结果呢?
不仅没能成功,反而被对方羞辱了一顿,最后眼睁睁看着封王了???
凭什么?
父皇凭什么那般袒护李玄戈,就因为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太萱妃?!
他的对面,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人,微微皱着眉头:“辰儿,舅舅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莫急躁,否则难成大器。”
他。
正是李奕辰的舅舅赵光,一直以来都在为其出谋划策,甚至李玄戈一事也出自他的算计……
可李奕辰哪能听得进去?
他暴躁得来回走动,抓挠着后颈处的伤疤,怒吼不停:“舅舅,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怎么能沉得住气?李玄戈这一封王,地位就与我一样了!”
望着失态的外甥,赵光慢条斯理地捻着佛珠。
“急什么?封王无封地,不过是一个镶金的王八壳,何惧之?”
“壳?”
李奕辰一把薅住舅舅的衣襟,指尖戳向窗外梗王府方向,“那王八壳里塞的可是父皇的偏宠!他李玄戈就算是一个废物,有了这壳,也能膈应死我!”
本来。
在京中封王无封地的皇子只有三个,如今又多了一个李玄戈,那不就等于说自己跟李玄戈半斤八两吗?
忍?
忍不了一点!
赵光的佛珠“啪”地断裂,玉珠滚了满地。
“啪!”
他的脸色一寒,反手一巴掌甩上外甥的脸:“蠢货,他李玄戈已经出宫,只需找一个时机……”
话语一顿。
他伸出五指并拢的手掌,如同利刃般朝下一斩。
杀!
李奕辰捂着脸踉跄后退,眸中癫狂更甚:“早该如此了!”
“别急。”
赵光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开口,“李玄戈不死,炎帝会因太萱妃的缘故不立储君,而那些势力比你强的皇子都还未出手,你也不必着急,否则渔翁得利!”
“难道就干等着?”李奕辰很是不甘心。
赵光双眼一眯,一字一顿地说道:“于你而言,更重要的是继续壮大自己的派系,将唯一未曾站队的首辅收入麾下,所以要尽快搞定他的闺女!”
李奕辰一听,脑子中浮现出那一位温婉如玉的绝色女子,眼中顿露兴奋之色。
下一秒。
他的后颈愈发瘙痒,正当他要开口让舅舅帮忙抓一下时……
突然!
“请九皇子接旨!”
一道尖锐的喊声,突兀间从外面传来。
赵光舅甥二人皆是一愣,随之对视在了一起。
紧接着。
他们快步走出大厅,在府中庭院见到了几名太监。
“王公公,父皇何意?”
李奕辰一脸懵逼,望着为首的公公。
王公公微微扬起下巴,手中拂尘一甩,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九皇子,陛下口谕,命您前往太庙长跪,没陛下允许,不得离开。”
李奕辰:“???”
不是……
自己好好的,咋要去跪太庙啊?
他一脸震惊:“王公公,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没误会。”
王公公摇了摇头,“陛下说您做过何事心知肚明,他万事皆知!”
轰!
李奕辰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明白了。
陷害李玄戈的事情,已经被父皇知道了???
他顿时心急如焚,求救似的朝赵光使眼色。
结果……
王公公神色一正,已先招手,命一位太监将一杯酒端来。
然后。
目光平视着赵光,率先开口:“国舅爷,陛下特意赐了您一杯酒。”
轰!!!
舅甥二人的脸色,都白了。
赐酒?
毒酒!
炎帝想杀赵光!?
“陛下为何……赐酒?”
赵光慌了,明知故问的声音,显得磕磕巴巴。
王公公甩了一下拂尘,满脸意味深长:“陛下说,您喝了,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呢!”
明白个屁!
喝下去必死无疑啊!
赵光呼吸一滞,猛然抓住外甥的胳膊:“快……救我啊!”
“啊?”
李奕辰六神无主,当场甩开赵光的手,“我……我不认识你,你可别害了我母妃!”
赵光:“……”
李奕辰眼神闪躲,嘴唇哆嗦着:“要不你喝了吧?”
赵光:“……”
李奕辰开始疯狂挠着后颈,咬了咬牙:“我到时候给你多烧点?”
赵光:“……”
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亲昵的外甥,如今为了自保竟如此绝情。
绝望中。
他伸出手,颤抖着握住那琉璃酒杯。
然后。
苦涩一笑,头一仰,酒入肚,恐惧立马占据了内心,还不忘在心中问候了李奕辰母亲一万遍。
他紧闭着双眼,冷汗已从额头滚落,等待着毒性发作带来的生不如死……
可诡异的是。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赵光茫然睁眼。
却发现。
王公公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轻声说道:“国舅爷,这酒乃是国窖,只有陛下能喝,陛下说……普通人一辈子只能喝上一回,您万万不可贪杯呐。”
说着。
他对李奕辰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请九皇子殿下随老奴入宫跪太庙,可别错了时辰呢!”
李奕辰回过神来,眼神躲闪,不敢去看自己的舅舅,而后拉拢着脑袋,匆匆地跟随王公公一块儿离去。
当人一离开。
“砰!”
赵光汗流浃背地瘫在地上,脸上已是毫无血色。
炎帝不仅知道了来龙去脉,更是在警告他!
还有下一次……
怕是赵家要完了!
不行!
必须想办法去见一见妹妹,好能商议对策,李奕辰那一个卖舅求荣的废物,根本办不成大事情。
可他刚一起身,表情一呆,顺势低头望向了裤裆……
黏糊糊的。
湿了?
草!
他,居然吓尿了!
……
李玄戈一甩袍角,跨入金陵诗社的门槛。
霎时。
满园馥郁扑面,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竟诡异地同绽枝头,活似哪位仙君打翻了调色盘。
亭台楼阁间人影绰绰,墨香混着脂粉气直往鼻尖钻,案上狼毫乱舞、宣纸翻飞,倒像群雄在争夺武林秘籍。
今日这“命题赋诗”的擂台,擂主正是首辅千金——鱼幼薇!
传闻此女七步成诗,弹琴能引百鸟朝凤。
更绝的是……
有一颗菩萨心肠,专捡落魄之人救济,惹得全京城的才子恨不得日日在她府门前咳血装病……
所以。
李玄戈来了!
首辅亲爹未站队。
自身乃大家闺秀,心地又善良。
妥了!
要素拉满!
眼下只要拿下这位“诗坛顶流”,何愁不能把首辅绑上贼船?
“铮——”
正盘算着,一阵琴音蓦地荡漾开来。
李玄戈的双眼,一下子定格在尽头的凉亭内。
那儿。
琴音袅袅。
细密竹子制作成的帘幕在摇曳间,似有一道倩影若隐若现,惹得诗社中的男女老少,都无不侧目而望。
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亭亭玉立地从里面出来。
其后跟着两名小厮。
他们左右一站,拉开一卷鸾飘凤泊的字卷。
上面写着……
【情至深处,当以何言?】
全场的人都愣住了,包括李玄戈在内。
哈?
那首辅之女思春了不成,居然设这样的题?
侍女望着众人,抿唇轻笑,开腔言语。
“小姐设题已揭,众位且看好!”
“但凡能打动小姐,且让她停下琴弦的人,无论男女老少,赏银百两,皆可入鱼府!”
哗!!!
周遭才子们眼冒绿光,活像饿狼见了肉。
毕竟。
钱不钱的不是重点,但入驻鱼府不仅等于平步青云,更能多多接触鱼幼薇,一旦被看上,那就是凤凰男了啊……
顿时间。
他们激动不已,纷纷绞尽脑汁。
有青年才俊当场踱步沉吟,口中念念有词,各个都是“此生非卿不娶”。
有白发老翁铺开宣纸,挥毫泼墨,狂写上“树逢春犹再发”,随之送往侍女面前,急着看看能否老牛吃嫩草……
但。
侍女将雪片似的诗稿递入竹帘,都未能让琴音停下,反而愈弹愈急,分明透着一股烦躁和不满意。
望着这一幕,李玄戈冷眼扫过满地酸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他观察过了。
所有人都以男子视角去抒发真情,里面虽不乏好诗好词,但明显都不是鱼幼薇真正想要的……
一帮呆子!
追姑娘能靠一味的‘之乎者也’?
得掏她心窝子啊!
所以出来泡妞,要察言观色,懂得投其所好,而非自我感动!
他整了整衣冠,在众人看疯子的目光中踏歌而行:“上邪——”
一声长吟石破天惊,琴弦“嘣”地断了一根。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第二根弦应声而裂,竹帘后传来杯盏坠地的脆响。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琴案已是轰然倾塌,满园陷入鸦雀无声,某位正啃鸡腿的胖公子张着嘴,油汁滴滴答答湿了前襟。
李玄戈负手立于竹帘前,任由春风卷起衣摆。
下一刻。
帘内传来急促的环佩叮咚声,似有人慌乱起身。
他却低头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中微微一笑——
舔狗写诗,老子诛心!
鱼姑娘,你的恋爱脑本王收下了!
……
亭中。
一女子眉若远山,眸似秋水,一袭月白长裙衬得身姿如仙,只是此刻她紧抿的唇瓣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鱼幼薇的指甲,早已掐进掌心。
竹帘外那道玄色身影,竟将她苦思半月的“情至深处”解得鲜血淋漓……
字字如刀!
剖开人心!
可偏偏又裹着蜜糖般的柔情!
然而。
不等她去回味。
那青年竟在吟完诗后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朝园外而去!
鱼幼薇当场惊醒,嗓音微颤,竹帘随声而轻掀一角:“公子留步,这诗歌……可有名字?”
李玄戈脚一顿,负手而立。
“诗歌名为《上邪》,不过……”
他故意拖长尾音,见鱼幼薇身子前倾,才慢悠悠补上。
“那是我幼时听隔壁王寡妇洗衣时哼的,说是她怀念亡夫时写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