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的决定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大多数村民听完广播后只是摇摇头,继续着他们的日常生活。
只有零星几户人家像邬家一样,开始往院子里摆放储水容器。
邬云珠站在自家屋顶上,望着远处干涸的河床。
那条曾经波光粼粼的小河如今只剩下几处浑浊的水洼,像大地裂开的伤口。
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整个村庄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云珠,下来吃饭了!”父亲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邬云珠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动身。
她的目光落在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上——曾经郁郁葱葱的树冠如今只剩下几片枯黄的叶子,在热风中摇摇欲坠。
树下,几个老人摇着蒲扇,神情恍惚地望着天空。
“看什么呢?”袁野不知何时爬上了屋顶,站在她身旁。
邬云珠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上来的?”
“梯子啊。”袁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你爸让我来吃饭。他说你最近总是一个人发呆。”
邬云珠叹了口气,指向远处:“你看那条河。”
袁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笑容渐渐消失:“我记得上个月还能在里面游泳。”
“不只是河。”邬云珠声音低沉,“田里的庄稼都快死了,井水也越来越少。我爸说,再这样下去,村里唯一的深井也撑不了多久。”
袁野微微蹙眉,想到了昨天他干活时听到的话,“昨天听隔壁村的罗奶奶说这是老天爷发怒了。她去庙里烧香,回来说看见一群老鼠往山里跑。”
邬云珠心头一紧。
动物反常的行为往往是灾难的前兆,这一点她在前世就深有体会。
“走吧,吃饭去。”
她率先爬下梯子,不想让袁野看出自己的不安。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两菜一汤——凉拌野菜、咸鱼和冬瓜汤。
邬建国给每人盛了半碗米饭,比平时少了一半。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定量分配食物和水。”邬建国的声音很平静,但邬云珠能听出其中的严肃,“县里已经断水三天了。“
袁野蹙眉:“断水?那他们怎么生活?”
“靠储备和配给。”邬建国用筷子指了指院子里的水桶,“所以我才让云珠提醒大家储水。可惜......”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邬云珠跑去开门,发现是老李头站在门外,脸色异常凝重。
“出事了。”老李头径直走向邬建国,“水库见底了。县里派了消防车送水,但只够医院和学校用。王德发刚才召集村干部开会,说要控制村里的水井。”
邬建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老李头冷笑一声,“那老狐狸想借机敛财。我听说他已经在暗中定价了,一桶水五十块。”
袁野倒吸一口冷气:“五十块?我家一天都挣不了这么多!”
邬云珠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前世干旱时,水资源的争夺曾导致多起暴力事件。
她本以为重生后能避免这些,但现在看来,人性的贪婪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爸,我们得做点什么。”邬云珠抓住父亲的手臂,“村里那么多老人和孩子,他们怎么办?”
邬建国沉思片刻,突然转身走向储物间:“老李,帮我个忙。把村里那些弱势家庭统计一下,尤其是孤寡老人和贫困户。”
“袁野,你去通知你认识的年轻人,就说我邬建国有事相求。”
“你要干什么?”老李头疑惑地问。
邬建国从储物间拖出一个大木箱,打开后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工具:“修水管的不只会修水管,还会打井。”
接下来的三天,邬家院子成了临时指挥中心。
邬建国带领十几个年轻人,在村后山脚下找到一处可能有地下水的地方,开始挖掘一口新井。
邬云珠则组织妇女和老人,用废旧材料制作简易的雨水收集装置。
然而,第四天清晨,一阵嘈杂声惊醒了邬云珠。
她跑到窗前,看见一群村民围在自家院门外,领头的正是村长王德发。
王德发穿着整洁的衬衫,油光发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周围衣衫褴褛的村民形成鲜明对比。
“邬建国!你给我出来!”王德发用力拍打着院门,“谁允许你私自打井的?那是集体财产!”
邬建国沉着地打开院门:“王村长,那口井还没出水,算什么集体财产?再说,我是为了帮大家解决饮水问题。”
“少在这假慈悲!”王德发冷笑一声,“你不就是想抢我的生意吗?我告诉你,村里的水井归村委会管,谁要用水都得经过我同意!”
人群中传来不满的嘀咕声。
一个瘦弱的老妇人挤到前面:“王村长,我家已经两天没水了,孩子都渴得直哭。你就行行好......”
“没钱就别用水!”王德发粗暴地打断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水比油还金贵!”
邬云珠看到父亲的手攥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她急忙跑过去,轻轻拉住父亲的衣角。
“王村长。”邬云珠强压怒火,声音尽量平和,“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打的那口井如果出水了,归村委会统一管理。但在那之前,让我们继续挖,好吗?”
王德发眯起眼睛打量着邬云珠:“小丫头片子倒挺会说话。”
他突然提高音量,“乡亲们!别被他们父女骗了!他们偷偷储了那么多水,现在又假惺惺地要打井,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向院子里张望,目光落在那些装满水的大桶上。
邬云珠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敌意正在升温。
“我家是储了水,但那是提前准备的。”邬建国挡在女儿面前,“我早就提醒过大家要储水,是你们不听!”
“少废话!”王德发煽动道,“他们把水都藏起来了,我们怎么办?大家说,该不该把水分给更需要的人?”
“对!分水!分水!”几个王德发的亲信带头喊起来。
人群开始往前挤,有人已经伸手去推院门。
邬云珠心跳加速,前世那些因争抢物资而发生的暴力事件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
就在局势即将失控时,一声厉喝从人群后方传来:“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