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应当？你同我比比，谁赢了谁就应当。安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影儿拉着梅香，非要和她比一场。

梅香任由她拉着，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来。

林岁安刚想说话，便瞧见春鸢冷着脸，似笑非笑的掀了帘子进来。

“哟，我一会儿不在，就吵起来了？隔着间屋子都能听到你的声音，怎地，是要将老夫人吵过来给你们做裁判不成？”

“春鸢姐姐。”影儿和梅香慌忙行礼。

瞧见春鸢少见的冷了脸色，影儿立刻就噤了声。梅香更是吓得缩在影儿身后。

“你躲在后面做什么？出来站好。”春鸢扫了一眼梅香，影儿立即就往旁边挪了一步，将梅香让了出来。

“我听着你俩要比一比，你俩是打算谁赢了谁便做绣房的三等丫鬟？”春鸢冷笑一声，甩着手里的帕子坐在软榻上，目光定定的看着影儿。

瞧见她不敢反驳，又在梅香身上扫视了几眼。

“打眼瞧着，这松鹤堂谁能做几等的丫鬟你俩便能说了算了？”

春鸢带着两分讥诮。

“谁教你们的轻狂，认为不经主子同意，自己便能做主了？”

平日里的春鸢虽也爱打趣人，碰到不喜欢的也会明里暗里讽刺两句。影儿和梅香也到绣房许久，但从未见春鸢说过这样的重话。

绣房中瞬间陷入沉默。

林岁安也终于明白春鸢为何发起火来。

近几日底下的小丫鬟因着三等丫鬟的位置闹得沸沸扬扬，上下多少眼睛盯着。殊不知越是闹得凶的，越是没有上位的机会。

无论今日影儿和梅香是推让还是争抢，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去，都落不着好。要是敢私作主张，再大张旗鼓的比一场，那更是将事情闹大了去。

见那两个小丫鬟缩在一起，涨红了脸，不敢说话。

沉默了半晌，春鸢神色终是缓了缓，才继续道。

“你俩要记住一点，咱们是奴婢，给谁升等，给谁体面，都不能由着咱们来做主。不管你们是争来夺去也好，还是推来让去也罢，传到主子耳里都是争强好胜或是不思进取。”

“且谁做几等的丫鬟，只有主子点头了才算。不是你俩比一场，或是推拒几分，便能成全了谁。”

影儿终是听明白了春鸢的意思，知道春鸢是为着她俩好，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影儿往前一小步，对着春鸢深深的行了一礼。

“春鸢姐姐的教诲影儿明白了。”

见梅香还有些茫然，不由得继续道：“以后我和梅香都会尽力当好差、学好绣艺，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府中选谁做三等丫鬟自有主子和上面的姐姐们定夺。”

梅香此时才完全明白春鸢的一番教导，红着脸低下头恭敬的对春鸢行礼。

“梅香谢春鸢姐姐教导，梅香记住了。”

梅香不似影儿，影儿是府中的家生子，在家中又有爹娘细心教导她。早早的便学了一手好针线，知晓不少做下人的规则。

且在家中想来也是受家人疼爱，性子才好强了些。

她聪明伶俐、却又有两分高傲，才看不惯梅香畏畏缩缩、不敢同她争抢的样子。

好在心性纯良，没有什么坏心思。不然在绣房，说不得能压着梅香没有出头之日。

而梅香只是侯府才买进来一年左右的丫鬟，当初分在绣坊便只知道埋头学针线。

要不是她针线好，天赋高，也不会分到松鹤堂来。

只是除了府中的一些规矩，旁的弯弯绕绕都是不懂的。

好在影儿教了她不少，春鸢又看中她针线上天分极好，性子又安静，从不生事儿，才将她放在绣房慢慢教导。

春鸢见二人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满意的点点头。

才轻咳一声，吩咐二人：“去做你们的针线吧。”

影儿和梅香拿了自己的针线，乖巧的去一旁的绣凳上坐着做针线。

春鸢现在升了一等丫鬟，手上的差事便多了不少，许多都是要她亲力亲为的。

比如已经四月，天气明显暖和了不少。

便要将老夫人夏日里穿的衣裳熨好了、拾掇出来。而那些春日里不穿的衣裳，便要熏好防虫蚁的香，分不同布料、薄厚，用绢布裹好，装进箱子里，再造册入库收起来。

这些收起来的衣裳一般来说老夫人都不会再上身。只是也要仔细的存放在库房里，不能叫虫蚁将衣裳毁了去。

训完了影儿和梅香，春鸢又往正屋去，同时叫上林岁安去给她打下手。

“好在姐姐来了，不然叫那两个小丫头闹起来，那便是安儿的不是了。”林岁安轻声道。

两人在老夫人正屋的隔间，熨烫着老夫人的夏衫。四五个大衣橱敞开着，里面都放满了衣裳。

“我若不来难不成你要看着她俩闹下去不成。”春鸢低头烫着衣裳，并未看林岁安。

林岁安同她相处三年，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自是清楚林岁安的性子。即便她不来，林岁安也不会让影儿和梅香闹起来。

“我自是不敢叫她俩闹起来，只是肯定没有姐姐处理得如此好。”林岁安眨巴着眼，恭维着春鸢。

她说的也是实话，她不似春鸢那样言语犀利又不留情面，两三下便叫两个小丫鬟安分下来。

若是影儿或是梅香是个分不清好坏，小心眼儿，爱记仇的。春鸢一番话下来便容易叫人心生怨怼。保不齐，后头还有可能生出旁的事儿来。

若叫林岁安去处理此事，她定会将道理细细的说给二人听。若是二人听不进去，糟蹋了自己的前程，便也不能怪她不曾悉心教导，只当各自有各自的命数。

“你就是顾虑多了些，不就是些小丫鬟，骂了便骂了，都是为着她们好。若是不领情，那也是她们自己活该。”

“姐姐说得是。”林岁安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两人处事的方法不同，想法倒是一样。

她也不是顾虑多，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听进去的，轻言细语也会记在心上。听不进去的，棍棒加身也是无用。

影儿和梅香便是前者，哪怕梅香现在迟钝些，想来二人日后也不会差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