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矿脉黑牢(1 / 1)

几天后,图拉。

这里是冰冷、空旷、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GtI后方最高等级战俘转运中心。

百武富江被固定在特制的束缚椅上,这椅子通体由冰冷的合金铸造,将她从颈部到脚踝死死锁住,只留下必要的呼吸和维持生命的空间。

她身上的飞行服和抢夺来的作战服早已被剥去,换上了没有任何标志的灰色囚服。

几天前的伤口经过了最基础的处理:

脑震荡的症状被药物压制,左臂骨裂处打了简易夹板,体表的烧伤涂抹了消炎药膏。

这些处理不是为了治愈,仅仅是为了让她能活着承受接下来的审判和惩罚。

她脸上疯狂的血污被清洗干净,露出了原本清秀却刻薄的面容,但那双眼睛里的野性和疯狂并未褪去,只是被更深沉的阴鸷和怨毒所覆盖。

她像一头被拔掉了爪牙、关在铁笼里的母狼,沉默地承受着周围GtI宪兵冰冷审视的目光。

一份评估报告被重重地拍在金属桌面上。

“百武富江,原哈夫克第25师团第7陆航攻击大队中尉。评估等级:Ω级(omega)——极度危险,不可控,反社会人格倾向显着,具有高度攻击性与欺骗性。于战俘收容期间制造血腥暴动,造成多名医疗人员及重伤战俘死亡,抢夺武器,性质极其恶劣,危害性远超普通战俘。”

宣读报告的军官声音冰冷,如同在念一份死亡通知书。

“根据《GtI战时战俘管理条例》最高惩戒条款,及联合司令部特别授权,该战犯不适用日内瓦公约常规战俘待遇。裁决:终身强制苦役,即刻执行。目的地:新地岛深层铀矿开采区。”

“新地岛……深层铀矿……”

富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即使是她这样疯狂的人,也听说过那个名字!

那是位于北冰洋边缘、靠近北极圈的苦寒之地!

是GtI流放最危险、最不可救药囚徒的终极炼狱!

终年冰封,暗无天日,深入地下数百米,在致命的放射性尘埃和随时可能坍塌的岩层中,像鼹鼠一样挖掘着制造毁灭的矿石,直到生命被辐射和劳累彻底榨干!

一股比北冰洋寒风更刺骨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张了张嘴,想发出诅咒或咆哮,但喉咙却被恐惧和绝望死死堵住,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

她眼中那最后一丝怨毒的火焰,仿佛被这残酷的判决瞬间浇灭,只剩下无尽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冰冷。

GtI没有给她任何申诉或反应的时间。

几名戴着防毒面具、穿着厚重防护服的GtI特种押解队员粗暴地解开束缚椅的锁扣,将她像拖拽一件物品般拉了起来。

沉重的合金脚镣“哗啦”一声铐在了她的脚踝上。

她被粗暴地推搡着,押解着,走向转运中心深处那扇厚重、冰冷、泛着金属光泽的隔离门。

门后,是通往地狱的运输机。

新地岛。

北极圈内永恒的寒冬。

狂风卷着冰碴和雪粒,如同亿万把冰冷的刀子,永无止境地切割着这片荒芜死寂的大地。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永远不会放晴。

目之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的、被冻得如同钢铁般坚硬的白色荒漠,以及远处如同黑色巨兽匍匐的、光秃秃的山峦轮廓。

一座庞大、冰冷、毫无美感的钢铁建筑群,如同生长在冻土上的巨型金属肿瘤,矗立在冰原之上。

高耸的、缠绕着高压电网的了望塔如同巨人的手指,冷漠地指向天空。

巨大的排风管道喷吐着浑浊的热气,瞬间在严寒中凝结成白色的冰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工业废气、融雪剂和某种……

隐隐约约的、令人不安的微弱腥甜气味。

这里没有战俘营常见的铁丝网和简陋营房,只有深入地下、如同蚁穴迷宫般的矿洞入口,以及连接这些入口的、覆盖着厚厚冰雪的钢铁通道和升降平台。

富江穿着单薄的、印着巨大囚犯编号的灰色棉囚服,外面套着一件破旧不堪、几乎无法抵御寒风的帆布工作服。

她和其他几十名同样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囚犯一起,被驱赶着,走向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兽之口的矿洞入口。

沉重的合金脚镣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拖行,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哐啷……哐啷……”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刺骨的寒风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衣物,冻得她牙齿格格打颤,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失去了知觉。

矿洞入口处,几名同样穿着厚重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手持电击棍的狱警如同冰冷的雕塑。

其中一个狱警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发出微弱“嘀嗒”声的仪器——

盖格计数器。

当富江经过时,仪器屏幕上的读数猛地跳动了一下,发出几声略显急促的“嘀嘀”声。

狱警冷漠地瞥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背景音。

进入矿洞,一股混杂着岩石粉尘、霉菌、腐烂木头和……

更浓郁的、令人隐隐作呕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温热而潮湿,与外面的酷寒形成地狱般的反差。

巨大的通风管道在头顶轰鸣,输送着勉强可供呼吸的空气。

昏暗的、时明时灭的矿灯沿着深邃的、望不到尽头的坑道向地下延伸,如同通往地狱深渊的引路灯。

坑道四壁是粗糙的、泛着诡异暗黄色或墨绿色荧光的岩石。

在某些裂缝处,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小的、闪烁着微弱幽蓝或惨绿光芒的结晶体,如同恶魔的眼睛镶嵌在岩层之中。

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

越往下走,那盖格计数器的“嘀嗒”声就越发密集,最终在深入地下数百米后,变成了一种几乎连绵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嗡鸣,仿佛死神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快点!磨蹭什么!”

狱警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击棍戳在富江的后背上,一阵强烈的麻痹感让她一个踉跄。

她麻木地跟上前面佝偻着背、如同背负着无形大山的囚犯队伍。

目的地到了。

一个巨大无比、被高强度合金支柱勉强支撑着的巨大地下洞穴。

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浓重的粉尘和汗水的气息。

巨大的矿灯悬挂在高处,投下惨白的光柱,照亮了下方如同蚁群般蠕动的囚犯。

他们大多瘦骨嶙峋,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粉尘,眼神空洞绝望。

有的在挥舞着沉重的风镐,钻头啃噬着坚硬的岩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碎石飞溅;

有的在推着装满矿石、沉重无比的矿车,在狭窄的轨道上艰难前行,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有的在用简陋的铁锹和镐头,清理着爆破后堆积如山的碎石。

汗水、血水混合着粉尘,在他们脸上、身上凝结成一层肮脏的硬壳。

洞穴的岩壁上,那些泛着暗黄、墨绿荧光的区域被重点标记出来。

那就是铀矿脉。

致命的宝藏。

囚犯们就在这高浓度的放射性尘埃中,在狱警的监视和鞭笞下,日复一日地挖掘、搬运,用自己的生命和健康,一点点地掏空这座死亡之山。

富江被粗暴地塞给一把锈迹斑斑、异常沉重的十字镐。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麻木的手掌恢复了一丝知觉,但那重量却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一阵摇晃。

“你!去那边!编号7号矿面!今天不挖够三车矿石,别想有饭吃!”

狱警冰冷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几乎听不清,但指向那处闪烁着最浓密暗黄荧光的岩壁的手指却无比清晰。

富江抬起头,望向那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矿脉。

昏暗的灯光下,粉尘在空气中飞舞,如同无数闪烁的、致命的星辰。

盖格计数器的嗡鸣声在耳边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她握紧了冰冷的镐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眼中最后一丝属于“百武富江中尉”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如同周围岩石一般的、永恒的、冰冷的死寂。

她迈开脚步,拖着沉重的脚镐,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散发着幽幽荧光的、通往生命尽头的黑暗矿脉。

沉重的镐头第一次砸在坚硬的、蕴含着死亡能量的矿石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瞬间被淹没在风镐的轰鸣、矿车的嘶吼和狱警的呵斥组成的、永不停歇的地狱交响曲中。

冰冷的秋雨,终于耗尽了它最后的力气。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几道缝隙,惨淡的微光挣扎着投射下来,落在斯帕拉托沃茨外围这片被反复蹂躏的土地上。

雨水不再倾泻,只剩下零星的、粘腻的水珠,从焦黑的断木梢头、从扭曲的金属残骸边缘,缓慢地、沉重地滴落,敲打在泥泞和水洼里,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嘀嗒”声,仿佛是大地在为逝者敲响的丧钟。

战壕边缘,气氛肃杀而沉重。泥浆被踩踏得一片狼藉,几具覆盖着墨绿色防水裹尸袋的躯体,静静地躺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

袋子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勾勒出下面僵硬而沉默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消毒水味、以及雨水也冲刷不掉的、属于死亡的冰冷气息,混合着翻涌上来的新鲜泥土的腥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红狼和牧羊人沉默地将最后一具遗体小心地抬上担架。

牧羊人那张宽厚的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露出压抑的悲愤。

红狼的动作则如同机械般精准,脸庞如同石刻,下颌线条绷紧如刀。

露娜站在稍远处,背对着这边,身影在微弱的天光下显得异常单薄而冷硬,她微微仰着头,望着云层缝隙里透出的那一线惨白,雨水顺着她冰冷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滴还是别的什么。

一辆被称为“灵车”的军用卡车,带着低沉的引擎轰鸣和车轮碾过泥泞的“咕叽”声,缓缓驶近。

车身沾满了厚厚的泥浆,后车厢敞开着,如同一个冰冷而沉默的巨口。

几名戴着口罩、眼神疲惫麻木的后勤士兵跳下车,动作熟练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沉的静默,开始将担架逐一抬上车厢。

金属担架与车厢底板碰撞,发出沉闷而短促的“哐当”声,在这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骇爪靠在一段相对干燥的壕壁上,外骨骼的关节处沾满了泥浆和暗褐色的污迹。

她头盔一侧,靠近耳际的位置,还残留着几抹已经干涸发黑的、难以彻底擦掉的血痕——

那是富江疯狂时溅射的印记。

她默默地注视着“灵车”的后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些墨绿色的身影。

引擎再次轰鸣,卡车在泥泞中艰难地调头,颠簸着驶离,留下一道深深的、浑浊的车辙,如同大地的伤疤。

“其实……我知道的。”

骇爪的声音忽然响起,透过骨传导麦克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电子质感的沙哑,打破了这沉重的死寂。

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依旧追随着远去的卡车。

“解放军的优待俘虏政策。不杀俘,不虐俘,保障基本生存权利,伤者救治……”

她如数家珍般低声说着,语气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条例背得很熟。”

她顿了顿,战术目镜下的目光转向那片被“灵车”车轮碾过的、混杂着血水和泥浆的污浊地面,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如同淬火的冰锥:

“但有时候,面对像百武富江这种……从骨子里就烂透了的凶徒,一枪毙了她,干净利落,对所有人……都好。”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经历过血腥杀戮后的冷酷判断。

“骇爪少尉。”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黑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同样满身泥泞,眼镜片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从自己战术背心的一个侧袋里,掏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吸水性强的软布。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而轻柔,仔细地擦拭着骇爪头盔侧面那几处顽固的血痕。

他的动作专注而耐心,仿佛在清理一件珍贵的仪器,而不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壕里。

“政策……从来都不是为了感化那些不可救药的魔鬼。”

黑狐一边擦拭,一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穿透了雨滴的嘀嗒声,“它的根,扎在更深的地方。”

他擦掉最后一点污迹,将软布收起,目光透过镜片,平静地看向骇爪。

“从红军时期,到抗战,再到解放战争,”黑狐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就写着‘不虐待俘虏’。这不是软弱,更不是天真。这是纪律,是原则,是瓦解敌军、争取民心的武器。”

他指了指自己臂章上的徽标,“更是我们这支军队,区别于旧军阀、区别于法西斯暴徒的根本标志。”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深远:

“你知道上甘岭战役吗?坑道里,志愿军战士自己喝尿解渴,却把缴获的苹果罐头省下来,留给受伤的美军俘虏吃。为什么?不是因为他们傻,更不是因为他们喜欢敌人。”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是因为他们知道,人心向背,是决定战争最终走向的根本。一个被善待的俘虏,可能不会立刻感激涕零,但他回到后方,他的所见所闻,会像种子一样在敌军中传播。他会告诉他的同袍,这支军队不一样。这种动摇,比子弹更致命。”

“还有着名的国际主义战士,加拿大医生白求恩。”

黑狐的声音带着敬意,“他救治了无数我们的战士,也救治过日本战俘。他说过:‘医生面前只有病人,没有敌人。’这种人道主义精神,正是我们优待俘虏政策最核心的基石。它彰显的不是对敌人的仁慈,而是对人类生命底线的尊重,是对我们自身信念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