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棒槌，惊醒了王默，她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同样被惊到的舒言和建鹏。

这一路她们跌跌撞撞的长大，无数次挣扎突破，以为最大的反派是曼多拉，其实最大的反派却是人心。

这场异变，不说百分百源于人类，可百分七十是跑不了的，是排放的核污水引起了深海的第一次变异，而深海的水源，养育了一切生命，也催生了异变的加速。

走到如今，是她们太过天真，纵然曼多拉有错，她偏执狂妄野心勃勃，可她有一点没有说错，人类，并不完全无辜。

“王……”

建鹏的话卡在喉咙里，鼓足了所有勇气伸出的手抓住了空气，好半天，肩上似乎落了一只手，安慰的拍了拍。

“舒言，你说，王默她，还有原谅我们的可能吗？我不奢求什么，朋友就好了……”

建鹏呆愣愣的看着刚刚王默所站的地方，心里五味杂陈，却也知道一切都是他活该。

舒言苦涩的摇头，再次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我不知道，但建鹏，我们该走了，至少，不要让所有人对我们再失望一次。”

而消失的王默只觉得一个晃神之间，周围再次改变。

吵吵嚷嚷的人群挤做了一团，她隐约只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字眼，穿过人潮，她看见中间被围着的是一个姑娘的尸体。

“她是被人生生玩弄致死。”

王默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回头看出声的云莳，只看见了她冰冷的眼神，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直到云莳的眼神挪到了她身上，带上了暖色。

“小默，其实你看得很清楚，人类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美好，我不否认，这个世界有好人的存在。”

“但你也不能不承认，黑与白无法分割，光明的背后永远是黑暗，人的心，最是恐怖。”

当文明社会被异变摧毁时，藏起来的野兽就会打开牢笼，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王默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做了一团浆糊，空间一度不稳几经变化，如同万花筒的一样的世界让她无法将自己的视线聚焦。

“云姐姐，你想……让我放任爸爸……去摧毁世界……”

王默的声音飘着，就像她的思绪，扯成了一团乱麻，终于在其中找到了线头，然而这个线头，越理越乱。

她不傻，看得出云莳让她看到了人类世界最为黑暗的一面，而为什么，她自然猜也能猜到。

云莳没有否认，她干脆的点头，“是，我阻止你，便是为此。”

“如今的世界早已腐朽，黑白颠倒善恶混乱，我不否认它还有一线生机，人类自诞生以来便是最为坚韧聪明的物种。”

“但这一线生机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也许毁灭并不是唯一且最好的方法，我也承认人类并不都是坏的，可这个世界它等不了了……”

空间动荡间，王默亲眼看见冰川坍塌，曾经茂密的树林变得稀稀疏疏，再变成一望无际的荒漠。

当王默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些什么时，空间猛的一顿，视线飞速拉高，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映入眼帘。

王默猛的睁大眼睛，这是……地球？

她从未真真正正的以一个俯瞰的角度看到地球的全貌，真美啊。

可随着空间转动，王默却发现蓝色的星球上变得有些灰蒙蒙的，虽然不影响它的美丽，但却让人心底有种慌张感。

“很美对吗？”

王默认同的点头，她还没有开口，就听见云莳的轻叹。

“你见过这颗星球最开始的模样吗？”

王默怔住了，她诞生起就在宇宙，那里只有无边的黑暗，她以一个意识体的模样存在，不能触碰，不能停留，她看过许许多多的星球，可她记不得了。

记忆最深刻的，是一颗蔚蓝的珠子……

想到此处，王默的记忆猛然清晰起来，随着她的意识变化，眼前的星球渐渐变得剔透美丽，白与蓝交织，美得醉人。

然而这份美丽，却如一盆冷水，将王默浇得透心凉。

她执念于此成为人类，却不知千万年后星球因为自然的破坏即将分崩离析，再不复从前的美丽模样。

当仙力漫上双眼时，她看见了那层膜变得千疮百孔，那是臭氧层，隔绝太阳对于星球的炙烤。

“这就是我说的等不了，若再任由自然如此毁坏下去，这颗星球将失去生命力，太阳会带来光明，同样的，也是死亡。”

“等待是无望的，与其如此，那就重新摧毁一切，重头开始。”

王默只觉得眼前发黑，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亦或者该怎么选择，她若坚定的站在人类一方，便要继续无望的等待，或许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或许自然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可她若是选择了自然，那么便要成为摧毁文明的帮凶。

人类对于自然来说，真的只有负累吗？

心神剧烈的晃动，空间再次变动，云莳愣了一瞬，随即放了心，看来默的力量恢复很多了，至少，四颗灵珠的力量她都已融合了大半。

因此才能仅凭灵魂之力无意识的转动空间和时间，这样也好，到最后，也许不用牺牲一切……

而王默呆愣愣的往前走，这一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她看见了人间的黑暗，人心的复杂和恐怖。

可这一路，也有无数的光点汇聚，犹如点点星火在黑暗里不屈的闪烁。

“我们只是想好好生活而已……”

平凡的夫妻护着自己的孩子躲在家里，想尽了一切办法活下去，在最难的时候，他们也始终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害人之心。

无数如他们一般的平凡人成为人类存在下去的理由，纵然人类有诸多不是，可亦有太多人有一颗赤忱的心，她们热爱生活，她们向阳而生，她们善良无畏。

“云姐姐，我曾经恨过，我付出一切，最后却不得善终，我期待过，期待自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拥有保护人类保护仙子保护自然的能力。”

“可到最后我发现原来神也不是万能的，她们也有太多的不得已做不到，但我最终还是释怀了，原谅了。”

“我愿意去坚守那一线生机，哪怕付出一切，我热爱自然万物，但我也是人类，我不能将这把刀对准人类。”

云莳轻叹一声，看不出喜怒却依然温柔，“可是小默，当你死亡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人类了。”

王默一怔，心底涌上了苦涩，也有些自嘲，是啊，她已经死了，还算是人类吗？

“我早已猜到你会拒绝，可小默，有时候拯救，意味着与全世界为敌，你真的，选择好了吗？”

选择拯救，那就需要修复自然，需要对抗资本，因为他们的利益，建造在破坏之上。

也许普通百姓会对她有所感激，可这份感激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会变得一文不值。

“选择？”

王默回头，认真的看云莳，“你们，要我选择什么？”

云莳不敢去看王默的眼睛，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她变得稳重，变得聪明。

而很多东西，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以灵魂塑肉身再接受天道之力的传承，需要的，是无数人的献祭，是她所爱之人以鲜血为她铸就的成神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