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了更不同的感觉。
好像头顶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明明现在阳光很晴朗,没有雾气,可那种感觉就是存在。
对,再看阳光,便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恍惚,不真切。
“显神,你不该带他来的。”
“我感觉到了他想做什么,他要做的事情,对黑城寺来说没有好处,神明会愤怒,神明怒,则人哭,人哭,则人死。”
“这里是黑城寺,举头三尺有神明。”
“他,应该去他的道场,他,现在没有道场,他想要剖析了黑城寺,这绝无可能。”
我爸的语气很深,很重,很沉。
他倒不是愤怒,也不是担忧,我形容不了他的情绪,此刻他显得太深邃了。
只不过,他的动作,好像也是在畏惧天?
连带着茅有三曾说的那些信息,曾说黑城寺的某些不同。
的确,我现在清晰了起来,茅有三的确想从黑城寺上知道一些什么。
茅有三曾和我说,黑城寺正在转变。
因此,茅有三才会来黑城寺。
他还说过,黑城寺如果找不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他就还有另一个地方要去?
茅有三在找什么?
找我爸手中的人皮唐卡吗?
一时间,我反倒是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响起。
嘹亮!高亢!
我爸眼中稍稍一喜。
这驱散了他脸上的其余阴霾情绪。
其余人没有靠近我们,他们本身脸上也有些踌躇,此刻,同样被喜色所取代!
又过了一会儿,再度传出了哭声。
这声音要细一些,尖锐一些,一听,就给人的感觉是女孩儿?
“进去吧,显神。”我爸宽慰地笑了。
好似茅有三出现,都不再让他觉得压抑。
我大步如风,推开了房门。
顺手关上门,我爸口中那日贝玉姆,是个很老很老的老妪,她正在拧着毛巾,给椛萤擦拭身体。
床畔有很多盆,早已被血浸染的泛红。
椛萤很虚弱,躺在床上,本来是侧头看着身旁两个被裹在襁褓里的孩子。
她怔住,似是稍稍仰起头看我,然后她哭了,眼泪喜悦淌下。
“显神……”
她更带着泣声。
我快步走到床畔,伸手,紧紧握着椛萤的手。
她更紧握着我的手,格外用力。
我才瞧见,她嘴皮早就被咬破了,嘴角淌下来很多血。
另一手微颤,我去擦拭掉椛萤嘴角的血迹。
“你来了,是我已经昏迷,我在做梦吗?”
椛萤太虚弱了,她又太喜悦。
”咱们的孩子出生啦。”
“儿女双全,儿女双全呢。”
椛萤说着,眼角又淌下来两行泪。
她眼底好像都因为太用力而挣破,有着暗红色的血痕。
“我在这里。”我低喃。
“道,要一心一意。”
恍惚间,耳边好像听见低语。
我一个激灵,猛地扭过头。
我身后哪儿有什么人?
再等我回过头去,椛萤还是在哭,不过,脸上笑容更多。
她缓缓的闭上眼,是因为太累,承受不住,要睡着了。
我另一手,微微摁在椛萤眉心,轻轻揉散她眉头上的褶皱。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我口中喃喃,一直念着净心神咒。
椛萤,睡得很沉稳。
两个孩子,本来先前还在啼哭,此刻,他们全都安安静静,大眼睛一直看着我。
这净心神咒的作用,不光是让椛萤安睡,更让两个孩子平静。
他们看我,我同样看着他们。
小孩子,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
一时间,我分不出男女。
明明,我曾经认为,韩趋投胎了,总是韩兄。
齐莜莜投胎了,也是齐莜莜。
只不过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先前的念头,好荒谬。
人,都曾是他人。
人有来世,自然有前生。
来世之人,抹去前世一切。
当然,在相关人的眼中,是抹不去的。
譬如先前,我就认为我抹不去关于韩趋的那些心念。
譬如,茅单认为我是茅显君。
可现在,我的那些念头荡然无存。
我眼中的两个孩子,只是孩子,我的孩子。
嘴角勾起笑容,我眼中只有温柔以及喜悦。
伸手,抱起两个襁褓。
左右各一个。
我没有抱婴儿的经验,可这一瞬,那种感觉却油然生成,我小心,且我熟稔?
我轻轻地晃动身体,晃动手臂。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它们似是也想睡了。
房门被推开,是我妈进来了。
“好了显神,你进来好久了,一声不吭,把孩子给我和你爸。”
“你哪儿会带什么孩子。”
我妈匆匆上前,从我怀中接过一个襁褓,递给我爸,随后又抱过去另一个。
“姐夫你让让,让我看看姐姐,再看看小宝宝。”椛祈将我挤开。
紧接着其余人也进来了,他们都乐乐呵呵,他们都翘首以盼。
平日里,我都是他们眼里的金龟婿,把我高高捧起,此刻,都快把我挤出去房间了。
无奈,我只能识趣的往后退。
孩子是我的,是椛萤的,却同样是我爸妈的孙辈,是椛家的孙辈,重孙辈。
新生命的诞生,让人心潮澎湃,让人觉得一切好像都很生气盎然。
我退出了院子,听着屋内喜悦的话音,好像听见了他们说孩子像谁像谁?
我鬼使神差,口中喃喃:“道……要一心一意?”
我鬼使神差,想到了当初的茅斩。
隐隐约约,我想起来我的一些回答,以及茅斩说的话。
茅斩问我,我求的是什么道?
我说,家人无灾病,苦难,无人算计,无人伤害,偏安一隅即可。
茅斩说了他有一子,其之道,为小家。
他之道,同样为狭隘小家。
父子之命,是命,亦是道。
小家,什么是小家?
我一直认为,椛萤是小家。
人,果然是当局者迷。
我居然忽略了,茅斩亦然说过,他一样为狭隘小家。
他的狭隘小家,不就是句曲山吗!?
只是我一直认为,四规山是大家,何忧天等所有人,是大家!
道,哪儿有什么大家小家的区别。
家就是家。
家,哪儿有狭隘?!
道,要一心一意!
却从未说,家只能有一个!
我身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先前,我觉得好像听到了茅斩的声音。
不是啊!
那就是我心里的声音!?
我看见椛萤的那一幕,我就悟道了。
我刚想清楚这些。
“道,要一心一意。”
话音好像来自我耳边,好像从我脑子里响起。
我瞪大眼,瞳孔紧缩,死死盯着前方院门。
那声音,来自于院门处!?